第143章不香。我还是喜欢你来接我
就在那天,她对童仲元说不需要每天通电话,更不需要每天准时通电话。他听後也不分辩,只是每天依然故我。她要是说忙,他就早点挂断。打电话是他的自由,接不接是她的自由。
她从未正式谈过恋爱,她不懂他的追逐,她的恐慌是否本身就是恋爱的一部分。童仲元的表现让她觉得,他正处在热恋中。或许是,他们都处于热恋中,心照不宣地抓紧谈一段有时效性的短暂恋爱。
到家後,她给童仲元发了条消息。这些天来,她不内耗了,与其想着他什麽事也做不了,还不如早点例行公事。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通话邀请就响起了。
“我明天中午的高铁,下午三点半到虹桥站。你能翘班来接我吗?”
秦天一直觉得他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他的自洽。被嘲讽的时候云淡风清,提要求的时候理直气壮,遭拒绝了一笑而过。他是怎麽做到完全不在意对方怎麽想,一心只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她对他的这个特质既羡慕又嫉妒。
“我又没车,我来接你干吗。自己打个车不香吗?”
“。”
她翻了个白眼,却看不到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扬,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耳鬓的碎发。
“周末不要烧窑吗?你这活又没双休,跑上海来干吗。”
童仲元本来打算在电话里告诉她瓷片已经烧出来的事,但一听到她的声音,明知故问又透着娇嗔,瞬时心神荡漾,不想聊正事了,低低地质问她:“你说我来干吗?谁教你一直骗我,一次都没来。”
秦天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幸好只是通话,他看不到。糟糕的是,居然连跟他打电话也会脸红了。
“班次发给我。我看情况,要是走得开我就来。”
“嗯,明天见。”
童仲元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他没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麽好听的话,但他知道她一定会来了。
清晨闹钟响了,秦天一下子就清醒了。洗了头,吹干头发。她在衣橱前犹豫了半天,选了件V领毛衣,又搭了件大衣。照镜子的时候,她在想童仲元好像从不穿羽绒服,他大概不喜欢那种材质的衣服。而且头发披下来的确跟大衣更配。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突然又清醒了。管他穿什麽了,难不成还在跟他配情侣装。她偏要穿羽绒服。她脱下大衣,穿上前年买的黑色羽绒服,把头发扎了起来。
宋岁阳是在上博门口碰到秦天的。童仲元走後,她也失去了准点上班的动力,没想到今天秦天也迟到了。更让她惊讶的是,秦天一改平日的着装风格,居然长发披肩,穿了件老钱风的米色短大衣,还化了个淡妆。难怪今天她会迟到了。她远远地向她招手。
“你今天有外勤?”
秦天还没有反应过来,自然地回答:“没有啊。”
“那是要接待重要客户?”
“没有啊。”秦天莫名其妙。
宋岁阳更觉得奇怪了。秦天绝不是一个没事会打扮的人,况且童仲元也不在。童仲元在的时候也没见到她打扮啊。难不成是周末相亲吧?不可能啊,她男朋友是香喷喷的仙男,谁还会去相亲市场浪费时间。
秦天是走进办公室才明白过来。一路上几个相熟的同事问她,今天有约会?连元君若也用诧异的眼神多看了她几眼。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脱下了外套,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她的心思有这麽显眼吗?她就像个笨拙的鸵鸟,破绽百出,还以为旁人毫无察觉。要不,还是中午回去换一件衣服吧。
一个上午她的心思摇摆不定,童仲元下午才来,却搅得她从早上起就无心上班。这让她想到了《小王子》。
狐狸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麽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她在期待与不安中徘徊,幸福如同已经打苞的花骨朵,只等春风吹开。
中午的时候,她没去食堂。她不想让更多人问那句“晚上有约会?”她点了份外卖进来,一边吃,一边刷网页。
还记得金佛像那回,她知道童仲元把佛像吃进自己工作室後气昏了头,直恨不得把他送进大牢。而现在,他的举手投足吸引着她,温言软语让她着迷。对他的事,每一分,每一处她都想知道。
在他工作室的官网上,她看到了他的合夥人是个棕发的白人男子,她依稀知道这个人。在热释光领域专研的人不算多,他算一号人物。
至于童仲元,他放的照片是正在修文物的工作照。他的正脸被文物挡住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双全神贯注的眼睛。她托着腮痴痴地看这张照片,右键保存了。就一双眼睛,也能脑补出照片上的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她在官网上滚来滚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工作室的过往成功案例让她啧舌。这家夥,她知道他玩得大,没想到能玩这麽大。经手的文物价值上亿的都有好几件。
鼠标渐渐滚动,忽然她停住了。页面上的这一件文物她认得。唐云龙纹玉壁,国宝级的中国唐代文物。
那是三年前,明渊行得到香港方面的消息,带着她立即飞香港,经人介绍得以见到真身。见到它的第一眼,明渊行当即支付定金100万港币锁定。只等第二天备好合同去签约。却没想到第二天卖主变卦了,将定金退还。明渊行严辞拒绝,要求对方履行合同。对方毫不犹豫地返还双倍定金中止合同。明渊行仍然不同意,正因为文物极其稀有,他在付定金时留了个心眼,手写了份约定,如若对方变卦,将支付购买该文物金额的30%以示惩罚。该玉壁的协议价格为1200万港币,即对方除了退还200万定金以外,还要付给上博360万港币。
果然对方看明渊行如此强势後,有些不知所措了。本来手写的约定毕竟不正式,有没有法律效力也是两说。没人会因为一张手写纸条付上360万港币。明渊行要的也不是钱,而是打消他文物另卖的念头。哪怕这份约定最终没有法律效力,也能为他争取到足够拉扯的时间。这才是他的用意。
正在此刻,他接到了电话。秦天还记得那天,他匆匆跑出去接电话,等回来时已判若两人。他爽快同意支付总共460万的赔偿金。事已至此,明渊行再也没有强行他履约的手段,只得错失唐代珍品。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当初不顾规则,横刀夺宝的人是童仲元。这块玉壁最终被他收入,在当年的伦敦春拍上以585万英镑的高价成交。
秦天松开了鼠标,视线无法离开那块熟悉的唐朝玉壁。
她想起来了。这是童仲元,这就是她一开始认识的童仲元。从他关上门修复文物,从他私藏金佛像,他从未掩饰过他是什麽样的人。他的处事风格,是在不触犯法律底线的前提下,不择手段争取他想要的结果。
那个温柔热烈,性感撩人的童仲元只是他为她度身定制的一个面而已。他没有变过,变的是她看他的眼光。
那张修复文物的照片,被挡住的正脸,深不见底的眼眸。这一张半小时前还让她神魂颠倒的面容,隐隐约约让她觉得陌生了。
直到,秦允杰所在的医院打来电话。那串号码在她手机上跳动着,她像犯人一样站起来按下接听,接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