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被儿子问得一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个……那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抽着旱烟的程大山,忽然站了起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来,将手搭在何氏的肩膀上,拦住了她要说的话。
“许是……许是我们记错了。”
程大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是有钱的,有钱的。你娘就是瞎操心。”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着何氏往里屋走去。
“你别管了,凡儿,你只管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有爹在呢!”
程凡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母亲拉进房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里屋的窗边。
屋子里,传来了程大山压低了的、却依旧难掩焦躁的声音。
“你糊涂啊!怎么能跟凡儿说这些!”
“他马上就要府试了,这是决定他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为这点小事让他分心?”
何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可家里真的快没炭了啊!摊子上生意要用,家里取暖要用,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孩子们挨冻吧?我……我这不是心里急吗?”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跟凡儿提钱的事了……”何氏的声音里满是懊悔。
“可是……当家的,现在是真的没钱了,这可咋办啊?”
程大山的叹息声,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程凡的心上。
“我来想办法。”
程大山的声音疲惫不堪,“我听说了,城里现在所有的木炭,都……都提了三成的价。”
“三成?!”何氏惊呼出声,“这……这不是要人命吗?!”
“是啊,”程大山的声音愈苦涩,“因为价格提得太高,咱们最近做生意,刨去成本,都只是刚好维持开支平衡,根本攒不下钱。这些事,我一直不敢跟你和凡儿说,怕你们担心。”
“现在,又涨了三成……这生意,怕是快要做不下去了。”
“我准备……准备再去城西的窑厂问问,再去找找那些乡下自己烧炭的散户,多要一些,看看能不能便宜点收一些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窗外,程凡静静地听着,原本因为父母的体贴而温暖的心,此刻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炭价上涨三成?
又涨了三成?
这太诡异了。
岳阳城周边,山林繁多,烧炭的窑口也不少,往年冬天炭价虽有浮动,但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离谱的涨幅。
这背后,绝对不正常。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恶意,仿佛正从黑暗中伸出触手,悄无声息地扼住了他们一家人的咽喉。
程凡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面目狰狞、状若疯魔的脸。
林盛!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当众羞辱不成,反被自己弄得身败名裂,以林盛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