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行简摇了摇头,实在忍不住怜香惜玉,一想到那梅家小娘子就这样被处置了,嘴里的核桃仁都不香了。
陆湛淡淡道:“越是艰难,才越能检验一个探子的能力。危急关头,她却退缩不前,害得同伴险些丧命,弃了也不可惜。”
见薛行简欲言又止,陆湛问:“还有话要说?”
“我不明白,梅家小娘子是你悉心栽培多年的一步棋,如今就这么弃了,就算准备找人代替,我们还有很多备选,你怎会想着找沈家那个私生女?”
薛行简一向话密,此刻着急起来语速更快,就像火铳枪里的弹箭一样。
而陆湛不慌不忙,斟了两杯茶,递给薛行简一杯。
薛行简急得牙痒,却也耐他不得。
“我本就没打算让她继续梅氏的任务。”
“啊?”薛行简手上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
沈知培贪墨确有其事,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法理之中。
但陆湛心里清楚地明白,沈知培只是被巨浪推上岸的一只搁浅小鱼,是弃子,亦是诱饵。
庙堂之间的争斗远不止表面这样简单,平静的水面下早已四方暗潮涌动,真正操控全局的黑手依旧藏匿在不见光的角落。
只有找到那个人,新朝才能太平。
陆湛端起盛着热茶的斗彩马蹄杯,浅尝。
今年班章新下的普洱,天子尽数赏了他。
新茶虽不如陈茶,但只要制茶的手法得当,也能别有一番清雅风味。
梅氏既已暴露,原先的计划就不能再继续冒险。宋蝉如今的资质的确与梅氏相差甚远,但这不重要,一切都可以慢慢调教。
但沈知培会让外室孤女流落在花月楼中,与达官贵人往来,绝不只是像表面那样简单。
宋蝉的身上,一定还藏着许多有待细察的隐秘。
陆湛行事一向谨慎,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
“行简,你是花月楼的常客,帮我查一个人。”
“好。”薛行简想都没想便应下了,过了会才察觉好像不太对。
“你说谁是花月楼的常客啊?!”
私狱并不大,但其中关卡暗道繁多,若非有人在前头带领,宋蝉一定会迷路。
已是被关进私狱的第十日了,陆湛终于履约,要放她出去。
宋蝉跟在于嬷嬷身后,将来时的路又走了一遍。
路过最初关押自己的牢房时,宋蝉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沈家女眷的哭泣声。
回想起那夜她被抓进这间牢房,沈家的小娘子还对她多有羞辱。到如今,却只有她一人能完好地走出这私狱。
而她心中竟没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只感到难以言明的悲凉。
她的命虽是保住了,可如今被陆湛拿捏着身份,往后的日子是否好过,又有谁能保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