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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雨夜与速写本（第1页）

第3章雨夜与速写本

距离许佳悦的生日派对已经过去了一周。李斯越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样，上课丶赶图丶和室友插科打诨。只是偶尔，在图书馆翻书页的间隙，或是深夜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时，那个白净丶安静的身影会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带着那双清澈又疏离的眼睛。

他甩甩头，试图将这莫名的思绪驱散。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好奇，如同对橱窗里一件精致却无关的艺术品。

周五晚上，建筑系的课程作业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李斯越和几个同学在专教熬到深夜，模型的一个关键节点却怎麽也处理不好，烦躁和疲惫让他决定暂时离开，去校外那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买杯咖啡透透气。

初秋的夜风已带了些许凉意，吹散了部分困顿。他捧着热美式，漫无目的地沿着学校後街昏暗的路灯往回走。为了抄近路，他拐进了一条通往宿舍区的小径，路边是废弃的旧体育馆，平时少有人迹。

就在经过体育馆侧面一个僻静角落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借着远处路灯漫射过来的丶微弱的光，他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蹲在地上，正对着墙壁专注地看着什麽。那人穿着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罩在头上，但侧脸那抹熟悉的白净，和周身散发的安静气息，让李斯越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怎麽会在这里？李斯越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幅静止的画面。他悄悄靠近了几步，这才看清，许文并非在看墙，而是在用炭笔在一本厚厚的速写本上，飞快地描绘着墙壁上斑驳剥落的旧海报和蔓延的爬山虎枯藤。他的动作流畅而投入，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斯越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忘了手中的咖啡，忘了未完成的模型，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蹲在昏暗光线下丶与艺术融为一体的少年。他看到许文微微蹙眉，似乎对某个线条不满意，用指尖轻轻擦抹修改；又看到他偶尔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捕捉到了满意的光影。

这种状态下的许文，与生日派对上那个腼腆拘谨的男孩判若两人，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一种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专注和自信。

就在这时，许文似乎感觉到了身後的注视，笔尖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许文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是被人窥见秘密般的慌乱，他下意识地合上了速写本，站起身，动作有些局促。“斯……斯越哥？”

李斯越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他赶紧上前一步，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试图让自己的出现显得合理些：“许文？好巧，我……我刚从专教出来，买咖啡路过。你……这麽晚在这里画画？”

许文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速写本的边缘，声音依旧很轻：“嗯，这里……安静。白天人太多了。”

“画得真好。”李斯越由衷地赞叹，目光落在那个合上的速写本上，“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了点，不好意思。那种破旧的感觉，你抓得很准。”

听到对方是懂行的赞美，而非嘲笑或不解，许文的紧张似乎缓解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翻开了速写本的一角，露出刚才画的那一页：“就是……随便练练笔。觉得这些痕迹，很有时间的故事感。”

李斯越凑近了些，认真地看。炭笔的线条大胆而准确，将墙壁的沧桑感和植物的顽强生命力表现得淋漓尽致。“确实，比我们建筑系要求的精准线条，有味道多了。”他笑着说，试图拉近距离。

许文也浅浅地笑了笑，梨涡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几滴冰凉的雨点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很快就连成了雨丝。

“下雨了！”李斯越一愣，下意识地拉起许文的手腕，“快，那边有个屋檐！”

许文被他拉着，两人小跑着冲到旧体育馆一处突出的屋檐下。站定後，李斯越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那纤细的触感让他像触电般立刻松开。“抱歉。”

“没事。”许文低下头，耳根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有些泛红。他更关心的是怀里的速写本，小心地检查着有没有被雨淋到。

李斯越看着他宝贝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柔软。他脱下自己的薄外套，递过去：“用这个遮一下吧，本子比较重要。”

许文愣了一下，擡头看他，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轻声道：“谢谢。”

雨幕将他们隔绝在这个小小的屋檐下，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丶来自许文身上的松节油清香。

“你经常这麽晚出来画画吗？”李斯越找话题打破沉默。

“嗯，灵感来了，就睡不着。”许文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柔和。

“很酷。”李斯越真心地说，“比我熬夜赶模型酷多了。”

许文又笑了，这次笑容明显了一些：“你们盖真正的房子，更酷。”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生疏和尴尬在共同的“夜行生物”属性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里，消融了大半。他们聊起了各自的专业，聊起创作的痛苦与快乐，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雨渐渐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雨好像快停了。”许文看着外面说。

“嗯。”李斯越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他看着许文被雨水微微打湿的刘海，和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那个……以後如果你晚上出来画画，找不到安静的地方，或者……需要个望风的，可以叫我。”

许文闻言，明显怔住了。他看向李斯越，目光里带着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过了几秒，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李斯越听到了。

他将外套还给李斯越，再次道谢。

两人并肩走在雨後的清新空气里，朝着宿舍区的方向。一路无话，却有一种奇妙的安宁在流淌。

到了分岔路口，许文低声说：“斯越哥，我到了。”

“好，早点休息。”李斯越看着他。

“你也是。”许文点点头，转身走向另一栋宿舍楼。

李斯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洞的阴影里，然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件似乎还残留着对方体温和淡淡清香的外套。夜空被雨水洗过，透出几颗疏朗的星。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被一种全新的丶饱满而温热的情绪填满。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好奇，而是一种清晰无比的丶想要靠近的渴望。

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