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魂魄没有受损。
至于阮清山,他的身体本就是近乎透明的形态,若不仔细观察,同样分辨不出此时有何异常。
遂听到鹤星川提到“洗魂”二字,阮清野依旧琢磨不出其中厉害,只以矮小的身躯扶住阮清山,固执又警惕地仰头与鹤星川僵持。
“你想做什麽?”察觉鹤星川竟欲动身,凤千红猛将他扯住,“不准下去——”
却话音未落,鹤星川已从枝头一跃而下。
只不过出乎凤千红意料的是,鹤星川倒没有真的跳到地面上去,而是一臂紧紧抓着另一截粗枝,整个身体悬在半空,借着那一跃的力道,两腿猛地并拢。
凤千红危险眯起的眼角轻轻抽搐,看着鹤星川情急下竟以大腿的力量牢牢钳住阮清山上身,强行将他拖离地面海水一尺的距离。
“放开我大哥!”
阮清野自是下意识要将人抢回身边,一时未克制天乾信香,顷刻之间,分外强烈的气息如有万剑从头顶降落,锥心刺骨地将鹤星川穿透。
鹤星川臂上青筋暴起,此前被阮清野割破的伤口再次崩出血水,混着冰凉的一层薄汗,恰好坠落在阮清野死死抓住阮清山的一只手背。
而阮清野另一手正欲出剑,却看着那滴鲜血,面色微有停滞。
“如果你希望他立刻散尽魂魄,我便放开。”
“……”
许是对鹤星川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懈半分的举动终有了一丝动摇,阮清野擡头怒视鹤星川片晌,总算将满身鸷香收回,神情紧绷地问道:“那你说,什麽是洗魂?”
“我若是你,就先离开水面再说。”
没想到这回开口的,是安静注视他们良久的张玉蛟。
只见他不知何时也来到树下,正伫立在阮清野身後。
语气平淡地提醒道:“你若一直这麽站在这水里,兴许会死在你大哥的前头。”
“……”
阮清野通红的瞳孔一紧,似是终于意识到脚下的凶险并非危言耸听。
于是这次剑光一横,阮清野一脚踏上剑锋,飞身御剑的下一瞬,也从艰难支撑着的鹤星川手里夺回阮清山,带阮清山一同立于半空。
随即立刻转向此时唯一留在水里的张玉蛟,质问道。
“这里的海水不都是受你控制?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鹤星川已重新回到树上,闻言也不由皱眉,张玉蛟既为“冥水”,且先前又操控过海水,眼下海水突然出现变化,确实应与他脱不开关系。
只见张玉蛟沉默须臾,仰头缓缓道。
“为了避免你们像上一次般轻易寻到破阵关键,宋炽刻意将此阵设计得极为牢固,也因此,整个合香过程注定不会太快。”
“所以他本打算利用你们之间的仇恨互相残杀,以尽快达成合香目的,可惜你们……都迟迟不肯动手。”
“那他唯一能够影响阵内情形的方式,便是通过我。”
“果然是你——”
然而不待阮清野话音落下,张玉蛟已继续开口:“是我,却也不是。”
“我的魂魄早已与宋炽的紫火融为一体,即便宋炽不在这合香阵内,他一样可以利用紫火改变海水。”
“我作为他的紫兽,阻止不了他。”
“你们现在虽能躲过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可洗魂的海水不断上涨,迟早会将合香阵灌满,谁也逃不掉。”
“……”
万没料到宋炽竟筹谋至此,阮清野一时语塞,也恍然间明白过来——宋炽根本就不曾打算放过任何人。
无论他是否杀死鹤星川,宋炽都不可能替阮清山聚魂!
“大哥……”
思及此,阮清野不禁望向身旁仍沉睡不醒的人,原本被仇恨和怒意淹没的脸上久违的又露出少年的迷茫。
“你……你能不能醒醒……”
而这时,半晌不语的鹤星川却凝视着张玉蛟已被海水淹过的脚踝,忽地问道。
“所以,你是打算率先让自己魂飞魄散,来阻断他的控制麽?”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一同向下看去。
这才猛然发现,张玉蛟始终神情坦然地站在水里与他们解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错以为他身为阵内的“冥水”,应不受其中洗魂影响。
然而此时此刻,不可否认的是,他自脚踝以下,皆已变为透明。
“嗯,”想不到回答几人的,依旧是风轻云淡的一句,“却也不是为你们,是我,总算能离开这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