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感到一丝奇异的愉悦,压在心头的重担在这一刻终于被挪动,刻死的执念完成了。
纪之屿轻轻哼着小调,将那把还带着硝烟馀温的枪收进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包里。
然後,他从背包另一个夹层里,从容地取出一副柔软的乳胶手套和一个鞋套,仔细地穿戴好。
动作娴熟,一丝不茍。
做完这些,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尸体。
他没有丝毫犹豫和恐惧,弯下腰,伸出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抓住苏宴冰冷沉重的手腕,以一种和他体型相比堪称不可思议的熟练力道,有些吃力但目标明确地将那具还带着馀温的尸体拖动起来。
苏宴比他高大许多,拖动起来像在拖动一个沉重的麻袋。
脚拖在青石板上,发出持续的“沙沙”摩擦声。
旁边花圃角落里,一个提前藏好的小型平板拖车被纪之屿拉了过来。
这是园丁用来运送肥料或沉重盆栽的工具,此刻却成了搬运尸体的绝佳辅助。
纪之屿面无表情地将苏宴毫无生气的躯体弄上拖车,让他扭曲着侧躺在上面,又用备好的防水布粗略地盖住了大部分身体,尤其是那张脸和胸口巨大的创口,但浸透外套的深色血迹在昏暗光线下依旧能看出大片不祥的阴影。
接着,纪之屿像个推着玩具车的幼儿园孩子一样,脚步轻快得甚至有点雀跃。
他拉着拖车,朝着回廊更深处那连接着纪家宅院方向的一道侧门走去。
他灵活的双手再次取出背包隔层里的工具,轻易地打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
他拉着拖车滑出门槛,最後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回廊。
地上那片正在慢慢渗入石板缝隙的粘稠血迹,砸在地上的行李箱,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确认无误。
他拉上了身後的门,门栓落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纪之屿的身影,连同他身後那个盖着防水布的诡异拖车,彻底消失在门後纪家领地更深的黑暗中。
雨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地上暗红的污迹,稀释,流散,汇入泥土,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
*
半小时前,苏家,视听室。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阴沉欲雨的夜色,也隔绝了世界所有的噪音。
室内弥漫着爆米花的甜香和微弱的奶油气,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放映着一部充满童趣的动画电影,传出阵阵欢快的背景音乐和人物尖叫声。
小少爷整个人陷在柔软得如同云朵的宽大观影沙发里。
他身上穿着舒适的纯棉连体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恐龙图案,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松软抱枕。
下巴搁在枕头上,一双宛如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随着剧情咯咯地笑出声,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
银白的发丝在屏幕变换的光影下跳跃着柔和的微光,像是被渡上了月色。
小少爷戴着纪之屿给他的降噪耳机。
里面只有电影里人物的欢声笑语和激动人心的配乐,所有现实世界的干扰,包括这座大宅子里可能发生的任何秘密,都被完美屏蔽。
耳朵被柔软的皮质耳罩完全包裹,带来温暖的触感和绝对的静谧。
纪之屿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另一张单人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的视线并没有完全停留在屏幕上,眼角的馀光始终锁定在苏柏予的身上。
他看着小少爷因为电影情节而微翘的唇角,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抱枕的小手,那投入而放松的神情让纪之屿的目光深处氤氲着一片极其满足的暖意。
这是他构筑的世界,纯白柔软,只容纳得下他和他的宝贝。
只有,也只能有他们。
没多久,下属的信息就传达过来了。
时机到了。
纪之屿眼中所有温软的暖意瞬间起来,露出阴鸷的目光。
该动手了。
他放下牛奶杯,动作轻柔,站起身,走到苏柏予的沙发旁,在屏幕变幻的光线下投下一道阴影。
小少爷感觉到光线变化,疑惑地擡起头,眸子不解地看着他。
纪之屿俯下身,双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然後,他温柔地拨开苏柏予颊边一缕散落的银白发丝,指尖传递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他凑近苏柏予的耳边,嘴唇几乎是贴着对方柔软的脸颊,虽然知道戴着耳机的宝贝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动作的亲密感本身就能传递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