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喝奶茶的周老师
夜里周闻宇辗转反侧再一次失眠了,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实在睡不惯沙发,海绵垫越睡越热,整个人干燥的喉咙发紧,嘴唇起皮,最後实在躺不住,打算起身喝水的时候,却看见卧室门口站着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吓得他瞳孔一缩一身冷汗。
凌晨一点,周闻宇热了两杯牛奶,和赵泽宇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知道小孩儿心里别扭着想说又不想说,但他实在不想逼迫别人说自己不愿意吐露的过去,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在伤口上撒盐。
两个空玻璃杯上挂满了奶渍,一点半了,周闻宇有了困意,转头看向还在纠结的赵泽安,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追问下去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也可以随时找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已经高三了,正是关键时期,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把你从本应该拥有的未来里拉出去,明白吗?”
赵泽安揪着沙发垫的小花边,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说:“我爸妈都再婚了,哪边都没有属于我的家,我呆的不痛快,所以一定要转校回这边,原本我妈是不同意的,但因为亲戚都在这边,所以我很容易就说动她了,不过我不想任何一个人来可怜我,那些话我从小就听够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住,也没有任何一个亲戚知道我回来了,我妈对我的关心,仅限于她自己安心就好,所以到现在没有亲戚联系我,您应该明白什麽意思了。”
周闻宇眉头越皱越紧,没有追问他家里的事:“那你和那几个小混混是怎麽回事?”
“这事儿吧。。。暑假的时候,我妈让我回去,我骗她说有补课,就没回,闲着也是闲着,想赚点零花钱,就去奶茶店打工了,那些天她和家里吵架,心情不好吧,就每天打电话给我,我们俩两句说不通就吵架,她就骂我,说我没良心,心里没她这样的话,我很烦,没一会儿那个黄毛和那个寸头去店里买奶茶,我本来心情就不好,他们俩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换那个的,反正很多原因吧,我们就吵起来了,後来还动了手,就结了仇,第一次他们两个来堵我,结果被我给揍了,我小时候跟我小舅学过散打,虽然後面没学了吧,但打他们两个还没问题。”
“哎,所以你们就没完没了的打来打去?”
“谁也不服啊,我有时候心情不好,跟他们打一架还挺畅快的。”
“我难道该夸奖你吗?”周闻宇站起身,伸手在他头上按了一下:“发泄情绪有很多种方式,如果你真的想通过打架的方式,不如就继续去学散打,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对你个人也是一种提升,在外面打架,真上了头,出了事,你怎麽办?考虑过吗?”
周闻宇拿着两个杯子去厨房刷,赵泽安放过被自己拽松了的小花边,起身走到周闻宇身边:“周老师,您说,我的成绩还能提上去吗?”
“你上次小考数学和化学掉分最多,明天我跟两位老师说一声,你午休的时候去办公室,让他们两个给你讲讲卷子和重点,自己用点儿心,你基础还不错,能上来。”
“化学老师啊。。。他最烦了,上他的课特别痛苦。”
周闻宇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路过赵泽安身边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当张老师不烦你们呢,他化学教的不错,就是枯燥了点儿,但化学谁讲不枯燥啊,你想提升成绩,就得靠自己,你们是去学习的,又不是选美去了,还挑老师的问题。”
“哎。”
“别叹气了少爷,两点了,该睡了,明早还得起早上学呢,第一节是数学,第二节就是化学,你自己看着办。”
赵泽安慢吞吞的朝卧室走:“周老师晚安。”
“赵泽安。”周闻宇见他转过头来,温柔的说:“有事情可以来找我,不用一个人撑着,明白吗?”
赵泽安鼻头一酸,差点儿抹了眼泪,大概是很久没有人这样担心照顾他,十七岁的孩子,倔强敏感却又容易陷入成年人带给他的感动,矛盾的不想表现出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关上卧室门。
周闻宇第二天一到办公室,就开始琢磨怎麽和张秋生开口说赵泽安的事,说真的,班上调皮捣蛋的那几个,跑不了就有赵泽安一个,别看他脾气挺倔,跟班上大多数同学相处还不错,早就不是一开始那个孤傲一头鹰的浑小子了。
张秋生见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他:“怎麽着,周老师要请我吃饭啊?”
“中午一起?”
“有事儿说事儿,我不吃你那一套。”
周闻宇被噎的一梗,笑着说:“我们班上的赵泽安,上次成绩不太好,他不好意思和你讲,问我能不能拜托你给他讲讲题。”
“哼,还不好意思呢,在我课上吃零食传纸条的时候可没见他不好意思。”周闻宇就知道他要提这些事,刚要开口就被张秋生打断:“他也是我的学生,用不着迂回这麽一圈来找我,一会儿上课我会跟他说的,你不用操心了。”
周闻宇笑着附和:“行,那我替那孩子谢谢你,中午请你吃饭。”
“不用,我的学生让你请什麽吃饭,只要努力上进,我没有不用心教他的理由,你这样显得我不是个好老师。”
张秋生说话一向难听,周闻宇也习惯了,只好跟着附和,张萌那边下了课,猛地推开了门:“哎,今天也不知道怎麽的,班上那几个学生都转性了。”
“怎麽着?”
“闹事儿的都开始趴桌子睡觉了。”
“嗨~那就是彻底放弃了。”
周闻宇擡头问道:“赵泽安呢?”
张萌坐下整理卷子,回应道:“还行,听得挺认真,他成绩还可以,就是上次掉了分,不知道月考怎麽样。”
“那个。”周闻宇放下手里的笔,对张萌说:“你中午能抽出来点儿时间给赵泽安讲讲卷子看看题麽?”
张萌扬起头和周闻宇对视:“又来替学生讨题呀?”
隔壁办公桌的老师一只手撑着头,皱着眉头批卷子:“他都在这儿替那个学生讨好一圈儿老师了,刚拜托完老张。”
张萌笑着说:“哟,那不是又能喝奶茶了?事先说好,我要喝对街需要排队的那家。”
“没问题,中午我去给大家买。”
对街的冷饮店就是上次周闻宇诓了邱浩那家,在门口排队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上次的事,还觉得面皮烧得慌,有点尴尬,也难怪邱浩要烦他,好在和这一家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想想也就算了。
这家店每到中午放学时尤其火,价格优惠便宜又好喝,附近不管是上班的还是上学的都来买,以至于太忙也无法上外卖。
周闻宇左手提着六杯奶茶,右手举着一杯边喝边朝学校走去,心里想着事儿,人就不由得开始走神儿,丝毫没注意到身侧急匆匆走来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周闻宇猛地撞到男人肩膀上,才喝了几口的奶茶撒了对方一身,惹得对方不满:“啊。。。抱歉。”他一擡头,与一张熟悉的满是怒气的脸尴尬对视,是了,上次也是这张脸,然後周闻宇挨了一拳:“邱。。。”
邱浩擡手打断他的话,和电话那边敷衍几句就挂断了,他看着自己前襟湿漉漉一片散着奶茶的糖精味儿,眼睛瞪着周闻宇想发火儿,尤其是对方还是他没有任何好感的周闻宇:“你看不见有人吗,就知道吃。”
周闻宇被说的老脸一红,这种类似训孩子的话放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怎麽听怎麽难受,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不想争论谁对谁错,更不想招惹这位祖宗,所以满是歉意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抱歉啊,那个,我可以赔给你。”
邱浩瞥了一眼周闻宇左手上提了一堆奶茶,袋子上印着上次那家冷饮店的标志,眉头皱的更紧了:“用不着。”说完,邱浩迈着大步匆匆离开了,前後一共不超过两分钟。周闻宇挠挠眉毛,蹲下身子把撞掉的杯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心里莫名的有点儿烦躁。
他这麽想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抽出手来接听,是崔亚君:“妈。”
“和邱娜聊的怎麽样?”
周闻宇心里咯噔一下,他忘了有这回事,还没和父母说,周闻宇懊恼的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和娜娜。。。分手了。”
“分手了?”
“嗯,我今天晚上没课,回家的时候跟你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