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盯着车顶默默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镇定自若:“你……你……您……您先起来……”
裴濯的声音里还带着笑,听起来比平常低沉一些:“我的腿使不上力,起不来了。”
窈月没去想腿使不上力和起不来有什麽关系,继续道:“那您别动,我来。”
窈月想要翻身起来,但之前她被裴濯左一层右一层地裹成了个球,手脚都被裹住了,加上上面还有裴濯整个人压着,想要在不把他移开的前提下翻身,实在困难。
她折腾了大半天,只折腾出一脑门的汗,最终只能朝车顶吐气,无力道:“我也起不来。”
裴濯一如既往的淡定:“无妨,等等便是。”
“等什麽?”窈月刚问出口,就听见外头传来车门开啓又关上的声响,然後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裴大人,情况有变……你……你们在做什麽?!”
*
魏琊的目光在脸上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的窈月和恍若无事人的裴濯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後面无表情地看向裴濯,道:“裴大人,你我的棋局胜负还未分,可还愿继续?”
“正有此意。”
等二人在棋枰前坐下,窈月再次探出小脑袋,朝二人咧了咧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明知故问道:“我不能一块吗?”
魏琊正要说“你知道就好”,裴濯就已经擡起左手,空出一小块坐席。
窈月立即颠颠地小跑上去,在裴濯左手边恭恭敬敬地坐下,脸上的假笑十分谄媚:“你们对弈,我给你们端茶递水。”
魏琊瞥了眼似乎真的一心埋头捣鼓茶具的窈月,收回目光,随意地从棋盒里拈起一枚棋子,眼睛盯着棋局,声音却是对着裴濯:“他果然提早回来了,定是有所察觉。”
“带回了多少人马?”
“足有数万。”
“城中殿下能调动多少人马?”
“不足五千。”
裴濯看着迟迟不落子的魏琊,微微笑道:“殿下若是举棋不定,此时弃子脱身也来得及。”
窈月倒茶的动作猛地一收,溅出了不少茶汤,其中有几滴还洒落在棋子间。
就在窈月低下头,正打算用衣袖偷偷擦掉时,传来魏琊的嫌弃声。
“擦仔细些。”魏琊盯着棋盘,眼也不擡说话的同时,把一方素白的帕子准确无误地递到窈月的面前。
窈月瞪了魏琊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三两下抹干净後,就将那沾着茶渍的帕子揣进兜里:“十殿下这般爱干净,脏了的帕子从来不要,与其扔了不如给小的,洗洗还能继续用。”
魏琊从纷乱错杂的棋局里擡眼,眼眸微眯,目光在窈月看似无赖的脸上停了半晌,又转向同样正看着窈月的裴濯。魏琊收回目光後,做作地咳了两声,才将心头难言的滋味压下去,恢复之前的老成持重,缓缓道:“是,我爱洁,用过的帕子不会再用,说过的话自然也不会收回。”说着,他将手指间的棋子不轻不重地落下,擡头看向裴濯,少年清俊的脸上是四平八稳的礼节性笑容:“裴大人请。”
裴濯看了眼魏琊落子的地方,没有多加思索,直接起手落子:“承让。”
魏琊没有再看棋局,依旧一眼不错地盯着裴濯。倒是窈月冲着棋局睁圆了眼,琢磨片刻後才拍掌笑道:“十丫头你输了!”
魏琊脸上的笑容不减:“但愿之後的,我都能赢。”
裴濯也笑了:“定能如殿下所愿。”
窈月知道他俩又在打哑谜,撇撇嘴,继续埋头倒茶。
“能被大司马护送着入城,车程都能快上许多,指不定天黑前就能到。”魏琊屈指敲了敲因疾驰而略有微颤的车璧,“裴大人是随我一同进王宅,还是进给使团备的馆驿。”
裴濯接过窈月递来的满满当当的茶盏,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才道:“殿下决定便可。”
魏琊看向窈月:“你呢?”
窈月想也没想地答道:“裴大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算我白问。”魏琊见窈月又往一只茶盏了倒了满满一盏茶汤,便自以为是倒给自己的,“这麽多,我可喝不下。”
“知道你不爱喝茶,这是我自己的。”窈月双手托着茶盏,闲闲道,“喏,壶在这里,渴了你自己倒。”
魏琊忍了又忍,才抑制住把裴濯手里的那盏茶抢过来的冲动。
“想要我倒茶给你也可以,”窈月向魏琊的方向略微倾身,冲他眨眨眼,用岐语道,“告诉我,你俩对付大人的计划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