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和百薇住在一个屋,听着大雨敲打着屋檐,两人睡意全无,上次住在这里,还是大火烧铺那次。
算起来,这是姐夫第二次救人了。
种雨凝提前安排了女使烧好热水,周云初来了之後,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碗姜汤,手脚才暖和一些。
直到丑时初,燕驰才回来,沐浴过後,抱着周云初睡了一个时辰,又起床去上朝。
······
东方露出鱼肚白,连绵的秋雨好似耗尽了所有力气,给汴京城带来一丝喘息。
然而,清晨的微光,当人们睁开眼再去看这座城,断壁残垣,浮尸数具。
洪水仍未褪去,一改往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画面,浑浊污臭的水面上,到处漂浮着凌乱的东西。
禁军撑着竹蒿,竹筏在水面上往来,时不时会戳到水底下一具软软的死尸。
汴河自西北往东南流去,汴河南岸角门子,距离春明坊很近,就成了积尸重灾区。
厢军在各个犄角旮旯里挖出尸体,运送到河滩上,以便丢失家人的老百姓来认领,若无人来认,厢军就拉到城外集中掩埋。
死里逃生丶无家可归的老百姓,聚集在寺庙。
汴京城多家馒头铺子丶包子铺子,力所能及的做些早点,给暂住寺庙的老百姓送过去。
早朝,大臣们又吵起来,台谏的乌鸦们痛斥章子厚,去年为了保证汴河水流充足,方便运输物资支援西北各军,引黄入汴,才导致如今这场天灾人祸。
台谏另参燕驰擅离值守,离开皇城,调禁军去救自己家人。
然而燕驰昨晚顺带救了住在春明坊不少邻居,都是在朝官员的家人,两边吵起来,最後功过相抵。
一个早朝吵的不可开交,赵佣头疼不已,最後下诏,从封桩库拨钱财救灾,抚恤百姓,开封府和枢密院各按职责,做好救灾工作。
·····
下午,秋日阳光笼罩下的海棠轩小院里,简直是孩子聚会。
青木和燕齐不算孩子,刚回来,但是燕家四个,周家三个,再加上三岁不到的赞宝,全都聚在海棠轩,冻了一晚上的周云初好脾气的做各种糕点给他们吃。
喜欢伺候人的毛病,怎麽也改不掉。
燕驰一把将人拉回厢房,八个叽叽喳喳的熊孩子全赶去大嫂院子里。
所有铺子的掌柜赶来,逐一跟燕驰汇报,基本上一个结论——损失惨重。
燕驰的生药铺丶胭脂铺,库房都进了水。清风楼的酒窖丶仓库,全都泡着水,储存的酒,全部废了。
青木回来就跟周云初吐了一顿苦水,“阿姐,锦帛铺的棉花丶棉布,基本上废了,药材铺一楼仓库全部泡了水,二楼储藏的药材还可以售卖,香药铺子丶糖果铺子的货物都浸水了。”
“果园全部被淹,这麽大的洪水,挖的池塘根本就扛不住,农户们正在园区挖沟排水丶清淤,抢救果树。马倒是聪明,如风认识去庶人园的路,带着所有马跑去了庶人园山坡上。但是庶人园的宅子地势低,里面的书坊和刻印好的六百万卷书籍,全部打水漂了,还有姐夫刻印的经书,也泡水里了。”
“粪水横流,污染了井水,香饮子铺丶生鲜铺也跟着歇业,只能等街道恢复清洁後才能开业。”
周云初听明白了,除了那两千匹马跑的快,周记十个铺子丶书坊丶果园,几乎全军覆没。
一切从头再来。
等到人全部走後,燕驰躺在院子里藤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秋日阳光暖暖的,洒在周云初身上,经过一晚上淋雨受冻,本能的贪恋这一点温暖。
刚走到燕驰身边,他就睁开眼。她抱着她的小枕头过来,有些惆怅地问:“损失惨重,对不对?”
“怎麽,你要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燕驰好笑的看着财迷和她手里的枕头。
汴京这些铺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盐庄丶酒楼丶海外贸易,才是大头,何况还有广南的荔枝丶咖啡丶稻米丶甘蔗,雄州的産业,损失点汴京铺子,对他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周云初抿抿唇:“嗯,也不算我的私房钱,是你给我的,可以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