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初晚上在殿帅府没吃多少,人一多,她就不好意思放开吃。
“夫人,有万家蟹肉馒头,今天早上公子让人预定的,现在还是热乎的呢。”
晴心笑眯眯,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公子和夫人琴瑟和鸣,一辈子都恩恩爱爱的。
公子吃软不吃硬,夫人柔中带刚,这两人要是刚起来,倒霉的就是她和元琪。
晴心退下之後,燕驰拉着周云初洗手後坐下,“饿肚子睡觉对身体不好。”随手倒了两杯酒。
周云初闻着飘过来的酒味,“十里香?”酱香白酒,香甜醇辣,闻着味,酒虫都醒了。
只是,燕驰偶尔才会给她喝白酒,寻常多是青梅酒丶金杏酒等果酒,可能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所以才端来白酒吧。
去年中秋节,他们在雄州,西夏人来烧粮仓,围攻燕宅,一整个晚上,都是兵荒马乱。
周云初做的那两碗鳗鱼面,燕驰很喜欢,那是独一无二的守候和等待。
那夜,月光之下,她一袭白裙站在庭院中,擡头望月,告诉他‘她想家了’。他一直以为是想念汴京,说的是苏叶他们。
从後的一点一滴来看,却并不是。
周云初小口的吃着蟹肉馒头,垫垫肚子。
燕驰剥蟹,满满的蟹肉丶蟹膏堆在碗里,转眼就推到周云初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吃。
待周云初吃完螃蟹,燕驰持壶斟酒,碰杯之後一饮而尽。
几个回合下来,周云初眼底依旧清澈明朗,没有一丝醉意。
燕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两天前,宫里刘贵妃生子,七斤六两,哭声嘹亮,官家终于有儿子了,现在宫里表面上喜庆,背地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为什麽?”周云初想不通,只有一个儿子,有什麽乱的,皇子多了,为了争抢皇位,才会乱成一锅粥吧。
燕驰解释:“前朝後宫勾结,官家一意诏立刘贵妃为皇後,章子厚支持刘贵妃。朱太妃有自己的小儿子,向太後明面上没有支持任何人,暗地里送了两个贴身宫女出宫去伺候端王,曾子布的儿媳是向太後的侄女。谏官邹浩连续弹劾章子厚,又极力反对立刘氏为後。官家盛怒,在朝堂上发了大火。”
周云初吃瓜明白了,三方势力角逐。
官家刚出生的儿子,有章子厚和刘贵妃。
朱太妃的小儿子是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有向太後和曾子布支持的端王。
她想问燕家怎麽办,但是想想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官家的儿子,另外两个亲王是先帝的儿子。燕家被先帝一手提拔上来,都是先帝的子孙。
老赵家的家务事,真的好麻烦。
燕驰一眼就明白,周云初在想什麽,她这个小脑袋瓜估计嫌麻烦。
不动声色地又拿来几坛‘十里香’,一小碗一小碗地倒上,推给她。
一坛又一坛···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头晕目眩,自认为千杯不醉的人,瞧着明晃晃的天边圆月,好似触手可及,好想回家。
燕驰看着怀里瘫倒的纤瘦人儿,柔声哄道:“今天中秋佳节,是个团圆的日子,想见爸爸妈妈了吧?”
“嗯。”怀里人贴着暖和宽阔的怀抱,很舒适,闭着眼,脸颊两片绯红,说话声音带着惺忪,说话时小嘴一张一合,可以看见粉嫩的小舌头。
男人喉咙滚动,眸中深遂,依然克制着诱供。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吧?”
周云初:“嗯,很远。”
“怎样才能去见他们?”
周云初无意识的抱紧他:“攒够路费。”
燕驰一瞬不瞬的盯着蜷缩在他怀里的人,艰难的开口:“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吧?”
怀里人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酒味,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没有了回应。
她要回家,就得攒很多路费,所以才格外关注她的铺子,一个月自己花不了三十贯钱的人,却特别喜欢赚钱,连睡觉都要抱着库帖。
他把家底都交给她,她却分的清清楚楚,除了每月府里的日常开支,她几乎不会动用他的钱,那意思再直白不过——今生不相欠,走的时候了无牵挂。
矛盾的地方,在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结论,周云初很快就要离开他。
她救过他爹的命,救过他的命,他们熬过瘟疫,躲过追杀,逃过洪水。
他们一起凫水丶看流星丶日出,他们有过无数次热烈的快乐,无数次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送他二十五件生辰礼物,用盛大烟花为他庆生,深夜守候,为他煮面。
无数个幸福片段一股脑的涌现出来,到头来,她处心积虑地却是——离开他。
周云初,你真够狠心的。
男人眼眸中带着寒霜,抱着她回了厢房,轻轻放在榻上,把她的小枕头塞给她抱着。
片刻後,他立即把枕头抽出来,拿走里面所有的库帖。
回家,路费,呵,想都别想。他不会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