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沈氏门前逐渐停稳了一辆沈氏的马车,守门的护卫正当疑惑之际。
忽见那车上悬挂着銮铃随风而动,不由心生一喜,如今沈家能够悬挂上御赐銮铃的朝臣。
除了家主便是久未回府的二公子。
随即立刻命人往老夫人房里递了消息:“二公子回来了。”
原本已然熄灯的沈府骤然亮堂起来,沈让所行之处便围着奴仆对着二公子嘘寒问暖。
说到底,不论是身份还是能力德行,归根结底沈让才是汝南沈氏下一任的家主。
就算如今瞧着家主与二公子之间关系有些僵硬,但家主身系的可是一门荣辱,怎会因着关系的亲疏而随意更改呢?
沈让厌烦家中这等嘈杂的簇拥,他今日才回到上京马不停蹄赴了宫宴后还去了一趟公主府与她起了争执。
本就够心烦了,如今回到祖宅更是头疼。
好不容易回到松柏院,他勒令关门止住了外间那些奴仆口中的‘关心’,方透上一口气。
“公子,那个疯女人今日可有为难你?”见沈让一直心烦意乱,侍从玉书低声问道。
“玉书,不可无礼。”他兄长凌风瞥了一眼道。
玉书颔首,忽而提心吊胆生怕落罚,却见公子毫无反应方松懈了一口气。
忽而叩门声传来:“二公子,老夫人命奴婢前来请公子一叙。”
沈让颔首后,玉书便推开门让那姑娘进来。
她容貌娇俏算得上小家碧玉,行礼后声音轻柔问道:“二公子可算回来了,今夜可是准备宿在府里?”
沈让那一双眼甚至都未曾抬起一瞬,他撩起那细纱缀着翡翠的软帘,径直入内回应一声:“嗯。”
那婢子名唤竹笙,是自小伺候在老夫人身旁的。
她眼中凝着忧思,望着渐停摇晃的翡翠。
问玉书道:“公子今夜怎么心绪不佳?”
因着平日里竹笙姑娘因着深受信赖,屡替老夫人传话,随即他们二人还算相熟,玉书低声道:“公子方从长公主处回来。”
竹笙脑中闪过些许坊间盛传的流言后,眉毛一拧眼中多少有些酸意流出。
一盏茶后,沈让穿上了素日里最常穿的月白色衣衫,墨色头发挽好以玉冠束起。
竹笙不禁浮上几分娇羞,毕竟先前老太太说了待公子回府之后,就将自己予了公子做通房往后待公子娶妻再纳为妾室。
沈让目光略带威压掠过缩在一旁,看似忙着为他整理行囊的玉书。
他抬起脚步离开之际眉眼间凝了些许阴翳,冷言:“今日玉书口出妄言,对皇室不敬,罚抄《礼记》三遍。”
玉书瞳孔一缩,手都已经开始颤抖了:“公子…我…”
凌风唇角扬起一个笑,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道:“公子向来礼待我们,今日不知为何竟如此重罚,你往后好自为之吧。”
“我…”玉书委屈巴巴,“那日夜里,明明是公子他…”
他忽而想起公子的叮嘱方作罢…
雪梅院内,竹笙上前为沈让掀开那帘子时。
沈让微微颔首,面上并无多少表情随口道:“多谢。”
他声线清润入耳但其中的疲惫感仍掩盖不住。
竹笙还是不知不觉红了脸,少女怀春的年纪总归是会多想的。
窗棱格心糊着薄纱,将夜里的月光滤成一层烟雾似的。
拔步床垂着青色的帐幔,多宝格里供着白釉梅瓶,瓶颈斜插着一只白玉翡翠精雕细琢的绿梅。
佛龛前供着新鲜的瓜果以及宫里赏赐下来的糕点,黄铜香炉之上还点燃了几支沉香。
正是三伏天,一踏入屋内便是钻进骨头的凉意,老太太怕热,府上便连绵供着冰。
老夫人被一个丫鬟扶着起身,眼眶之中转动着泪光:“是吾孙儿敬之回来了。”
沈让颔首嘴角蕴着清浅的笑,撩袍跪下:“祖母万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扑在沈让怀中啜泣。
老夫人不断哭诉着,又不禁翻出陈年往事:“这也过去了这么多年,父子之间哪有这么多的仇恨?”
父子之间哪有这般大的仇恨?沈让不禁冷笑一声。
沈让在母亲离世之后便搬出了祖宅,凭借着地方巨贾的母族在京畿买下了一座山名曰:不忘山。
他自弱冠起到现在二十有六,一直都是居住在不忘山。
坊间皆盛传,沈氏那位惊才绝艳的二公子是喜静亦是为了修身养性,方日日住在山里。
但世人不知的是,声名远扬的沈二公子曾于一个深夜对着父亲拔刀相向,自那之后沈让便搬出了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