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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荷风遇故旧梦难寻（第1页）

第57章荷风遇故，旧梦难寻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单调而规律，像敲在心头的鼓点。小燕子坐在车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月白色的素裙料子柔软，却挡不住从车窗外透进来的寒意。她能感觉到马车正缓缓驶入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每靠近御花园一步，心口的窒息感就加重一分。

“小姐，到了。”车夫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萧剑先下车，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马车踏板上的积尘，他回身伸出手，掌心宽厚而温暖：“我扶你。”

小燕子搭着他的手下车，脚刚落地，就被眼前的景致晃了晃眼。御花园果然名不虚传，满园的绿意铺天盖地，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荷花的清香。巨大的荷叶挨挨挤挤，粉白和淡红的荷花点缀其间，像无数支亭亭玉立的画笔，在碧水间晕染出夏日的生机。

可这生机盎然的景致，在小燕子眼里却带着几分疏离。她低着头，跟着引路的太监往前走，月白色的裙摆扫过路边的青草，带起几滴晶莹的露珠。

“哥，你说皇上会不会真的只是想听琴？”她小声问，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萧剑能听见。

萧剑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侍卫和宫女，压低声音：“不管他想做什麽，你都小心应对，少说话，弹完琴咱们就走。”他攥了攥妹妹的手腕，用力度传递着安慰。

小燕子点点头，刚要迈步，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年轻男子的交谈声。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擡头望去——

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三个年轻男子。为首的那位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虽不是龙袍，却依旧气度不凡，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润，正是五阿哥永琪。他身边站着的两人，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是福尔康；另一个穿着湖绿色长衫，眉眼带笑，显得活泼些，正是福尔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小燕子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是他们！真的是他们！永琪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更年轻些，眉宇间还没有後来的沉重；尔康依旧挺拔如松，泰尔的笑容还是那麽明朗。

前世的种种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御花园里的嬉闹，围场的惊险，宗人府的苦寒，还有永琪最後离开时那句“小燕子，等我”……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慌忙低下头，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擦眼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慈儿？怎麽了？”萧剑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没事。”小燕子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沙子迷了眼。”

她不敢再看，只想快点走过去，避开他们。可偏偏那三人也朝着这边走来，眼看就要撞上。

“五阿哥，福大少爷，福二少爷。”引路的太监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尖细。

永琪三人停下脚步，目光自然地落在小燕子和萧剑身上。当永琪的目光扫过小燕子时，微微顿了顿——这姑娘穿着素净的月白裙，低着头，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泛红的耳根，看着有些怯懦，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像雨後沾着露水的海棠。

“这位是？”永琪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带着贵气却无倨傲。

萧剑上前一步，挡在小燕子身前，微微拱手：“草民方严，携舍妹方慈，应皇上之邀前来赴宴。”他刻意没有提及“方家”的名号，只想低调行事。

小燕子低着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她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是永琪的目光。前世，这目光曾无数次温柔地注视着她，带着宠溺，带着担忧，带着爱意。可现在，这目光里只有礼貌的好奇，再无其他。

他不认识她了。

这个认知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酸楚和失落瞬间蔓延开来。是啊，他们不是重生的，怎麽会认识现在的“方慈”呢？前世的小燕子，早已死在了那场风波里。

“原来是方公子和方小姐。”永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不经意地扫过小燕子，“方小姐这是怎麽了？不舒服吗？”他见她一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由得问道。

小燕子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擡起头，正好对上永琪探究的目光。那双眼睛还是那麽亮，像盛着星光，可里面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了。她慌忙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回阿哥，臣女无碍，只是……只是有些怕生。”

尔康和尔泰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既怯懦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尔泰性子活泛，笑着打圆场：“原来是这样，方小姐不必怕，这御花园虽大，却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小燕子在心里苦笑，是啊，前世他们是最亲的家人，可现在，她只是个陌生人。

“时辰不早了，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先行一步。”萧剑不想多做纠缠，再次拱手行礼，带着小燕子就要绕过他们离开。

小燕子低着头，快步跟着萧剑走，眼角的馀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永琪。他正和尔康说着什麽，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和，嘴角带着浅笑。那是她曾无比珍视的笑容，如今却与她无关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阵风吹过，卷起小燕子鬓边的碎发，也吹动了永琪的衣摆。永琪下意识地侧身让了让，目光再次落在她辫梢系着的红绸带上——那抹鲜亮的红色，在素净的月白裙映衬下，格外刺眼，像一颗朱砂痣，莫名地印在了他心里。

“这方小姐……看着倒是有些特别。”尔泰看着小燕子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明明很怕生，却又好像……藏着什麽心事。”

永琪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月白色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知为何，刚才那姑娘擡头的瞬间，他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仔细一想，又毫无印象。

“走吧，皇阿玛还在等着我们议事呢。”永琪收回目光，转身朝着与小燕子相反的方向走去，明黄色的常服在绿荫中一闪，很快消失在拐角。

而另一边，小燕子跟着引路太监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三人的身影，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短几息的相遇，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哥，我没事。”她对萧剑勉强笑了笑，眼底却依旧泛着水光，“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萧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问，却什麽都懂。他知道妹妹前世的记忆里，一定有这几个人的位置，而且分量不轻。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水榭里的明黄色身影了。乾隆正坐在临水的栏杆边，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在等着他们。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不管遇到谁，不管心里多乱，她都必须撑下去。她不能让乾隆看出破绽，更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荷风吹过，带来阵阵清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御花园的美景依旧，可物是人非，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如今都成了需要小心避开的“陌生人”。她不知道这场赏荷宴等待她的是什麽，但她知道，从遇见永琪他们开始，今天的御花园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