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海面不断向上翻涌,表现出白天不曾有的凶猛,像在试图触碰幽深高远的天幕。
弥纪庭在窗口边站一会,仰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天幕,回忆刚才苏晚说的那些片段似的话语。
她问他,听见地球最後的指令了吗。
她还提到了“卡西尼”和“土星”。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词语,全部都和弥纪庭最擅长的物理领域有关。
此外,苏晚还说,“她”命令我去国外留学,命令我选英国文学,命令我跟大伯回苏家,命令我嫁给你,然後,我就乖乖嫁给了你。
“她”是谁?她母亲柳思敏吗?
弥纪庭感到一阵阵剧烈的头疼。
他还想起了国内家里养的两条金鱼,苏晚为蓝色的那条取名“卡西尼”。
为什麽她要取名“卡西尼”?
因为,“地球不要卡西尼了,卡西尼飘在太空,无法执行地球的最後指令,因为土星不喜欢卡西尼”。
土星不喜欢卡西尼。
脑海中的话音回响着,弥纪庭晃了晃脑袋,走回了病房里。
他脱掉身上的西装放在床下的沙发,单腿跨坐到床上,躺在了苏晚身边,小心地环住她的後背。
苏晚似乎醒了一瞬,往他怀中缩过来,嗓音哀伤地喊,“Cassini(卡西尼)。”
她额上有冷汗,也许又陷在什麽虚空的噩梦里,又把他认错了。
弥纪庭低头擦去她的额汗,吻她的头发,不强行唤醒她的意识,顺着她的话说,“DerSaturnwartetaufCassini。(德语:土星在等卡西尼。)”
“DerSaturn(德语:土星。)。”她含糊地重复他的德语发音。
他把她抱得更紧,“DeinenSaturn。(德语:你的土星。)”
她好像苏醒得更多了点,攀着他肩膀的手微微收紧,脑袋也枕在了他的心脏上。
“MeinSaturn。(德语:我的土星。)”说着,她的唇印在他的心脏位置,“meinLieber。(德语:我的挚爱。)”
哪怕隔着他的衬衫,她的吻还是像火星溅落在干燥的草薪,于是他把她抱上来一些,回吻她的小鼻子和嘴唇,同时回应她说,“MeineHerzensgeliebte。(德语:我的挚爱,但用词更正式。)”
苏晚听着轻轻地笑了一声,应是懂了他的意思,但她的双眼仍闭着,翘着嘴角,“我想起来了,你还欠我一封德语情书。”
弥纪庭仰起头,下颌亲昵地蹭她额头,“嗯,我写好了,睡醒就给你,现在,让我抱着你睡一会。”
彼此都不再说话。
在冷涩的深秋大雨里,彼此依靠着,听呼吸声和窗外雨声悱恻一整夜。
苏晚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十六岁的她拿着出国机票通过闸门的时候,抱歉地对地勤人员说,她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忘在了家里,必须马上回一趟家。
她把行李箱扔在原地,跑着回到候机大厅,看见玻璃门外的妈妈坐上苏家大伯的车。
她一边喊一边追着那辆车,眨眼就来到苏家老宅的铁门前。
门後的那条路长长的,仿佛连同天际。
她一直跑,跑到大伯的别墅前,发现妈妈站在绿的草坪上,身边陪着一个穿正装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见她,转过头,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笑着对她张开手臂,“你就是晚晚?我是爸爸啊!”
她往後退,“不,你不是。我爸爸不应该长成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