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兽的把戏他怎麽会不知道?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强压下心中的鼓噪,冷冷地转头看着他。
上师依旧端坐在正位上,他身後漆黑的佛像,仿佛狰狞的护法,时刻会对破坏规则的人实施惩戒。
陆宴眸光深沉,声音略带威胁性地道:“上师,不给我个解释吗?”
另一边,江沐渊的脸色也并不好。他责备又厌恶地看着没有行动的陆宴,眼神往宴会厅里转了一圈,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柯晨夫妇还坐在原处,可那个叫做贡布的贵族,是什麽时候不见的?
他对白熵似乎有些别样地心思,江沐渊不是没有看出来。
可即便明知如此,江沐渊却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甚至他还垂下了眸子,看着酒杯中自己摇晃的倒影。
雪豹安然地趴在江沐渊的身边,同他的本人一样,没有任何的动作。
端坐的上师似乎没有任何的异常,就好像白熵的状态是正常反应一样,他反而依旧气定神闲,道:“陆先生,刚刚的话题,我们还没进行完呢。”
然而下一秒,宴会厅里响起一声轻蔑的轻笑。
发笑的人,正是站在那里的陆宴。
他似乎不想再装了,又或者,是他现在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干脆一手插着腰,挑着眉看着尊贵的上师,眉弓上的红宝石上,挂着一缕缥缈的火红。
“上师,我们聊的够多了吧。”他开门见山,脸上的表情,却迅速冷了下去,冰冷愤怒地威胁道:“那是我的向导。他要是在你们这有个什麽三长两短——”
“我现在就烧了你这破庙。”
管他魇兽听不听得到,陆宴是真的能这麽做。
上师顿时沉默了起来,他似乎也在斟酌,与他身後漆黑的佛像,一同无声。
只是白熵似乎并不清楚宴会厅里,现在都发生了什麽。
异常的电子数据几乎剥夺了他的分析能力,以至于白熵并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了多久又跑出来了多远。等他的警报稍稍解除,电子数据重新恢复运算能力的时候,他才终于脱力一般,撑住身边的窗台停了下来。
昏暗古旧的庙宇中,充满了空寂阴暗的味道,似乎无法感知到活人的气息。他仿生呼吸的节奏似乎都乱了,电子数据的心跳几乎要引起精神图景的澎湃,却又在几个深呼吸间,让他冷静了下来。
微光里,他耳畔的蓝宝石在闪烁。光点落在了面前的窗户上,莫名引得白熵擡头去看。
外面的风雪依旧一片灰白,就连庙宇的屋檐,似乎都要被风雪吞噬了一般。纸片一般的雪花疯狂地抽打在大地上,呼啸里,经幡在拼命拉扯,挣扎着不肯在暴风雪中断裂。
白熵的影子,就映在玻璃上。
可相比外面疯狂地自然天气,他自己的影子,反而给白熵自己吓了一跳。
那倒影模糊,却清晰映出他脸上不正常的红热,映出他眼底不属于电子数据的波澜,映出他额角的汗水,映出他虚脱一般疲惫又迷离的表情。
直到这个时候,白熵才意识到,那微凉的空气,似乎在自己的皮肤上落下了滚烫的吻。
一瞬间,白熵的数据就分析出了现在这不正常的特殊情况。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瞬间占据了他的精神图景,以至于他的手指颤抖起来,紧张地搅紧了西装的领口。
为什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刚刚的幻觉吗?还是那有问题的香料?
白熵努力维持着自己纷乱的数据模型,可敏感的他,现在禁不起任何一点异常的碰触。在意识到有人靠近的瞬间,白熵猛地警觉起来,本能一般急急转身去看。
可来人的手指正勾在白熵的长发上,白熵这样一动,他的手指一勾,顺势将白熵的发绳拉了下来。
他瀑布一般的长发瞬间垂落了下来,从他的肩头滑落,在人的眼底荡漾。
“……”
白熵警惕地看着跟来他身後的贡布,他的发绳还被贡布捏在手里。
“抱歉,我只是看你忽然跑出来,不知道你发生了什麽。”
他看似礼貌,又友好地要将他的发绳还给白熵。
这动作自然没有什麽问题,只是白熵并未回应,他的眼睛在贡布的身上游走了半晌,似乎终于分析出他的善意,这才犹豫地伸出手,想要将自己的发绳拿回来。
可下一秒,贡布却骤然撤掉了僞装。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反手扣住了白熵的手腕。
白熵反应过来想要躲开,可贡布的手劲比想象中要大的多,正处于异常状态的白熵挣扎了几次无果,反而让贡布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身上前来。
“上师说了,让我们好好款待你们。”
他似乎隐藏不住了,蠢蠢欲动地想要展露着自己的贪婪,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状态不佳,要不要我送你去休息?”
“你放心,这个庙里是非常安全的。”
“只要你能跟我走,我保证能确保你的真实性。”
他蛊惑着,莫名其妙的话让白熵在混沌的电子数据中抽丝剥茧,最终临阵不乱地问道:“真实性?先生,我们需要确认什麽真实性?”
贡布的嘴角抿出一抹似是要得逞的笑意,他的嘴唇一开一合,一字一顿道:
“是身份的真实性,我可以证明你,不是巴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