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人影所在,正是洛莲常待的房间。
她熟门熟路走过去,外面守着的丫鬟在她一个眼神的「淫威」之下半点不敢出声,顾衍誉就立在原地,屏息静听。
门关着,但支摘窗的上部被支出一条缝隙用来透气,顾衍誉从这里还能一窥内部景象。
里面坐着一个相貌与她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年人,穿着正是方才那一身。
洛莲的声音响起:「她不是这样看人的,听到声音不要先转头过去,要先转眼神过去。」
那少年人试了一下,似在领会其中要义,洛莲开言轻轻,近乎柔情:「因为她的心很定,环境中任何变动都不会让她探头探脑,哪怕面对比她更有力量和地位的人,她那个人……也会觉得自己才是强势的那一方。」
她轻叹一口气,问:「很难是麽?」
那少年人应了一声。
洛莲看似随意给他递了个杯子,他伸手来接,洛莲声音里就带了一点不分明的笑意,想起什麽似的:「拿杯子的时候你可以看我的眼睛,但不要看我的手,因为你不必担心『接住』,给你递东西的人,自会注意放稳。」
「是说,像对待仆从那样麽?若其他人递来杯子,也是这般?」
那少年学了一下,眼神不动,手漫不经心摊开等人递上什麽。
洛莲打量他片刻:「不,并非是傲慢。她只是……能让身边所有人都爱她。」
少年微微歪头望向她,露出一个像了顾衍誉八九分的困惑神情,洛莲笑了:「哪怕最开始不是这麽想的,在她身边久了,就会不自觉想要取悦她,叫她过得顺心。没有人能够幸免。」
不像话。顾衍誉不打算再听下去,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两人被惊动,那少年倒是有点天赋,他闻声,竟是先递了个眼神过来,再转头,这种恍若照镜子的感觉太过惊悚,顾衍誉眼睛飞快眨了眨。
她没理会站在一边的洛莲,走过去捏起那人的下巴将他细看:「叫什麽?」
「……如玉。」
「哪个『玉』?」
他看起来有些畏惧,却强装出三分镇定:「是『常羡人间琢玉郎』的『玉』。」
顾衍誉松了手,听不出喜怒:「出去。」
那少年对眼下情形仿佛有了七分洞察,出去不忘再关上门。
顾衍誉没有转身,她知道洛莲就在她身後,定是看着她的。
方才那个视角下,没看全她的一身打扮。顾衍誉进来才发现,洛莲也作男子装束,衣裳是滚了金边的白袍,金冠束着发。
良久,顾衍誉才转过身来:「准备宣王生辰麽?你打算把如玉送过去,还是把你自己送过去?」
眼见瞒着她的事就这麽被戳破,洛莲只好如实交待:「他若不成,再到我。」
顾衍誉声音陡高:「我看你是疯了!」
洛莲垂眸不说话。
「老头子让你这麽做的?」顾衍誉问出口,自己一哂,「我忘了,他向来不勉强别人。他只要把宣王的意图和我的处境三言两语透露给你,该做什麽,你自己就明白了。是麽?」
洛莲顿了一会儿,而後道:「宣王的生辰,需要这样一份贺礼。」
顾衍誉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你以为他很喜欢我?得不到有个差不多的也行?」
她只觉异常恼火,见了洛莲这身男装打扮也来气,瞅着她的发冠道:「摘了,什麽乱七八糟的。」
洛莲没动。
顾衍誉气笑了:「我来陵阳见他第一面,他就想把我要过去,他能是什麽心思?」
顾衍誉说:「聂泓景被他哥压着,过了几十年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的日子,他又怂啊!甚至不敢表现得放纵荒唐,硬要装出与世无争丶超然淡泊的样儿。哪个好人这麽过日子能不疯?他还能有别的什麽闲心,这世间唯一使他饥渴的只有权力。」
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说喜欢和有兴趣不是太好笑了麽?无非是畸形的权力欲投射。
见到顾衍誉的那一刻,聂泓景激动得浑身颤抖。
一个早熟而不驯的孩子,有一双成年人的眼睛,彼时还不会很好地收敛情绪,看人时总带着冒犯和打量,好像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而这样一个人,又被框在幼小的身体里,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纤细,看上去精致又脆弱。
得到「他」,是最能满足聂泓景欲望的事。
是了,他虽饥渴地期待着掌权,骨子里的自卑和胆怯早已深种,渴求得到,却又害怕无法掌控,幼小,才令他感觉安全。
然而他未能在顾衍誉最使他满意的时候得逞。
他也清楚自己和顾家的关系,他只是一个表面的居上位者,太尉不给,他便不能如愿。
顾衍誉就这麽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确乎没有幼年时那麽令他激动了。
「他」成长得明艳而有侵略性,看上去十分难以掌控。
但每一次,顾衍誉在他面前绞尽脑汁虚与委蛇时,目睹「他」不得不装下去的样子,聂泓景都能享受到一种「权力」带来的快感。
多年以来,他的皇兄身体硬朗,他的大目标遥遥无期。
等待太久,若不时不时给自己一点小甜头,怎麽撑得下去?
所以当局势变化一起,他便迫不及待要一试居於上位的欢愉。
一个又凶又漂亮的权臣之子,若能向他低头,不甘不愿却不得不被他玩弄,那该是多美妙的事。顾禹柏对子女的态度,聂泓景也看在眼里,只要顾老狐狸审时度势,未必就舍不得这个麽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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