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雁青和吴光行一时沉默,随后纷纷摇头,接着吴光行开口解释:“倒是没有让他带走,不过……出面回绝这件事的不是我们。”
乔书记听后看向吴光行,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满是疑惑。吴光行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才实话实说:“是这样的,今天咱们局里不是组织举办颁奖活动吗,省里就派了人来颁奖,活动结束以后正好碰到了这件事。我和老杜在门口拦了一会儿,但那个邢主任非要见省厅领导,我们还在犹豫要不要通知厅里呢,来颁奖的这位领导就亲自出面了。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什么宣的办公室主任,是省政厅的书记,冯令!”
听到冯令大名,乔书记的表情有片刻惊讶,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他回头看着自己脚尖,沉吟许久后才说:“他怎么会出来说话?不对……颁奖这种事怎么会让他亲自来?你们谁通知的?”
吴光行和杜雁青赶紧摇头撇清关系:“这我们可不知道,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件事,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往厅里报呢,今天他在场纯属巧合!”
乔书记脑子转了半晌,持怀疑的语气问杜雁青:“是不是东方晔背地里私联省委领导?”
“这不可能。”杜雁青立刻否决了乔书记的猜测,他并非替东方晔开脱,只是依照东方晔现在的职位,想要见到这位省委领导是绝对不可能的,更别说劝他出面解决这种风险,“他顶多在我们公安系统认识几个肯开后门的关系,要说私联省委领导,先不谈他能不能达到目的,单能找上冯令这一件事就不可能。省委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较起真来可不比我们好打,纵使东方晔有千般本事,他也搬不出冯令这尊大佛。”
杜雁青这话说的也没错,东方晔只是个正科级的支队长,他说的话在省委面前不一定管用,冯令压根不会看他一眼。就在乔书记沉思之际,吴光行开口说了话:“我觉得现在计较谁去说动冯令出面这件事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处理后续的事情。万一云川那边要硬来,把闻般予就是闻斓的dna检验报告甩我们脸上怎么办?冯书记可是当着面否定了邢一升的话啊。”
杜雁青一听却哼哼道:“他们早就甩过一次了。”
吴光行吃惊地回头看向杜雁青,接着又一脸空白地回来看着乔书记,乔书记不予置否地点了点头,算是证明了杜雁青的话。吴光行愣愣回神,他说道:“那……那冯书记这不是当面说瞎话吗?”
见吴光行不理解内里意思,杜雁青怒其不争地解释道:“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管你是闻斓还是闻般予,只要他不点头,谁都别想把人带走!”
这话由杜雁青摆出来说给吴光行听,吴光行竟然一时间还难以接受,他看向乔书记问道:“乔书记,要是云川那边真拿出证据证明闻斓就是闻般予,那可就是当众打冯书记和咱们的脸啊!虽然东方晔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但这件事经不起深挖,一挖就垮了!”
乔书记脸色不太好地回看了吴光行一眼,接着他问道:“你说他今天来颁奖,颁什么奖?”
“省级见义勇为英雄奖。”杜雁青替吴光行回答道:“东方晔申请的。”
乔书记瞥了杜雁青一眼,问道:“你帮的忙吧?”
杜雁青读出了乔书记的意思,他赶紧说道:“我是顺嘴跟我认识的人提了一句,但前提条件得是闻般予自己本身没有问题,省里审批才给通过啊。要是他自己的遗留问题一大堆,那就算我给他们叮嘱一万句,不予通过还是不予通过,谁来都没辙!”
杜雁青的态度很坚决,省里评选称号一直都很遵守流程制度,要是闻斓自己有什么遗留问题,东方晔就算争取也没有意义。乔书记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钻杜雁青的漏洞,他低着头沉思片刻,随后说道:“冯令到底为什么要亲自来参加这种不痛不痒的颁奖活动?难道单纯是想在公众面前露个脸?”
吴光行和杜雁青缄口不答,在他们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人专门去给省里说过这件事,当他们接到冯令秘书说冯令会亲自到场的时候他们还紧张了好久,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省里的安排,当然也没人敢质疑。见这两个人都疑惑地沉默,乔书记也就明白他们对这件事都不知情,东方晔就更别谈了,冯令顶替省里宣办公室主任出席一个小小的颁奖现场,除了冯令自己的要求,乔书记想不出还有别人能搬动冯令。
但这件事也可以有另一个说法,当然全部是基于猜测,吴光行看着乔书记欲言又止,乔书记察觉到吴光行的状态,便伸出手冲他一扬,说道:“你想说什么?”
吴光行被点名时显得有些局促,他看了眼杜雁青,在得到杜雁青疑惑的神情以后,他说道:“我记得咱们这个冯书记是几年前平级调动到博阳来的吧?他之前在哪儿,你们还记得吗?”
“云川?”杜雁青抢先开口,接着他便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啊。”杜雁青话还没说完,吴光行赶紧插嘴,截断了杜雁青的怀疑。
乔书记见他们两个人打着哑谜,沉着脸把自己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想说什么?”
一个问题,两种语气,明显感觉到乔书记的焦急,吴光行赶紧说:“乔书记,这事儿不能怪我们瞒着不报,实在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报。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太多,光凭我们一个分局根本就束手无策。”
乔书记看着吴光行,老辣如他已经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摘取出了重要的信息点,加上吴光行和杜雁青两个人的态度,乔书记有了自己的判断,他看着吴光行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你说,我听听。”
吴光行在脑中措着辞,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能把这件事说清楚,随后他才慢慢开口,说道:“之前咱们不是抓到了一个追杀汪涛的杀手吗,在之前我们得到了一些线索,所以我和东方晔私下对这个人进行了审问,结果……十分惊人。先他承认自己是班普的人,并且也说了他来到闽州的目的,我们也是通过他才知道,班普在闽州也有了人手。接着我们问起十三年前的事情,他交代说……他们从来没有针对过闻般予,把闻般予搬出来背锅,并且限制他活动长达十几年之久的,一直都是云川省厅内部的人。”
这些话一说出来,乔书记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件怎样的事,他没忍住自己的吃惊,高声说道:“你说什么?”
见乔书记语气有变,杜雁青赶紧补充:“确实是这样,这个情况我也知道。据那个杀手交代,和他们有勾结的人就是云川省厅政治部主任邢一升。”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显,就算是再怎么反应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来这其中的端倪,在乔书记震惊的目光下,吴光行继续说:“所以我就在想,咱们这位冯令书记是不是之前在云川……就知道了这个事,所以他才会出面回绝云川方面的要求,保下了闻般予。”
这个猜测一说出来,几个人像是对冯令这颇为出格的行为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乔书记在低头思考了一段时间后,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不是站队包庇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还牵扯到另一件事——十三年前那件恶性绑架案。”
吴光行点头同意乔书记的猜测,他补充道:“没错,而且我认为让闻般予离开云川的理由就是因为收到了云川省厅内部的针对。闻般予并没有被直接解决,而是下了限制令限制其不能和公检法的人员有所接触,也是因为他们害怕闻般予泄露这些细节,引起怀疑。”
杜雁青听后,好奇问道:“既然这样,直接解决他不是更省事?一个大活人,别说在外省,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可能随时盯着他和哪些人有接触、说了什么吧?”
而吴光行一拍手,顺着杜雁青的猜测说下去:“对啊,这就是问题关键啊,十三年前冯书记还在云川啊。”
经吴光行这么一提醒,杜雁青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细节,如果冯令当时就知道这件事有内幕,那么今天他出现在闻斓的颁奖活动现场就合情合理,他出面回绝云川的要求也说得通了!杜雁青和吴光行两个人一合计,分别说服了自己:冯令是专门为闻斓来的!
“这么想能说得通,如果冯令早就认识闻般予并且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他是会选择帮闻般予说话的!”杜雁青兴奋地说道:“那么现在针对闻般予的人已经很明显了,肯定是邢一升!”
然而不等吴光行开口,乔书记就摇着头否定了杜雁青的猜测:“不,不是他。十三年前邢一升的职位没有现在那么高,想让已经是特警队长的闻般予出来替他背锅,那还不够格。”
吴光行看了杜雁青一眼,随即也赞同了乔书记的话:“对,的确还有一个人,只是……目前还不清楚身份,我只知道他比邢一升的职权更高,或许是云川省厅的内部高层,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不敢向上汇报的原因。”
乔书记一时间觉得太阳穴疼,他抬起手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接着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向上汇报,我要先和方厅长私下谈谈,如果你们的这些猜测成立,那么接下来就少不了要收集证据,闻般予作为重要证人,必须待在我们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并且务必在此期间保证他的安全。”
“可是……如果云川那边施压要来硬的呢?”吴光行问道。
“冯书记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说。”乔书记看了吴光行一眼,说道:“他们云川要是想来硬的,除非上报公安部,否则一件衣服都别想带走。”
乔书记的态度很明显,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哪怕明知道会得罪人,他们也得硬着头皮顶上了。杜雁青和吴光行点头说了声“明白”,接着乔书记就站起来,正准备离开,突然就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看着两个人说:“对了,闻般予还在这儿吗?”
两个人正准备送他出去,听见他这一问不明所以,对视一眼后都摇摇头。乔书记见后便说道:“你们谁找人联系一下,我想见见他。”
东方晔接到杜雁青的电话说省厅乔书记想见闻斓,他立刻从沙上弹了起来,把闻斓吓了一跳。
“怎么了?”闻斓看着他问道。
东方晔拿着手机,等到杜雁青挂断电话以后他才转头来看着闻斓说:“省厅乔书记想见你。”
闻斓脸上的疑惑具现化出来表现在脸上,他伸手指着自己说道:“见我?要干什么?”
东方晔也不知道乔书记突然要见闻斓干什么,他猜可能和今天的事有关系,毕竟是他让杜雁青打电话过去的,不过闻斓愿不愿意,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可能是想问今天的事,冯书记出现的太突然了,他恐怕会问,到时候你就装傻,听到了吗?”
“没那么夸张吧?”闻斓还想笑,他站起来意欲伸手去抓东方晔,但是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杜雁青推开,他看都没看闻斓,只对东方晔说:“你出来。”
东方晔被杜雁青的脸色吓到,他回头看了闻斓一眼,但无奈乔书记本人已经走了进来,见东方晔这么紧张,他劝慰道:“我就问几句话,不要紧张。”
闻斓只好冲东方晔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去,然后和乔书记单独坐在东方晔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