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我们老板还很看重他呢。”年轻男人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就因为这个,气得梭温三天没睡个好觉。”
年轻男人又笑了一会儿,吴光行拉着东方晔的胳膊让他冷静下来,随后他问道:“只有邢一升吗?他一个政治部主任恐怕没有那么多权利来决定一个特警队长的去处。”
年轻男人闻言真的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接着他笑道:“这我可不能说,老板有自己的考量。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一个邢一升的确没法给我们提供什么助力,我们要的是更多。”
这句话说出来很可怕,光一个身居省厅高位的邢一升就能让博阳省厅迫于压力不得不进行自查,如果和班普勾结的是比邢一升更高位的人,那么这件事就不是吴光行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解决的了。难怪闻斓会说云川省厅的水比东方晔想得还深,他被逼迫到抛家远走,到现在还背着一个限制令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云川省厅已经被严重渗透。
吴光行和东方晔对视一眼,这一场不能成为审讯的审讯基本上已经坐实了吴光行和东方晔的猜想,甚至牵扯出了更重要的人物。在他们无法完全保证闻斓的人身安全之前,这些事情都属于绝密,一旦上报惊动这些家伙,或许不是一个闻般予的死就能解决的问题。
吴光行拍着东方晔的肩膀示意他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不能再继续深入,在他们掌握到更具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要任务是保证闻般予的安全。
东方晔不甘愿地站起来,跟在吴光行的身后,在吴光行打开门前一瞬,东方晔回头,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睛郑重地问了一句:“十三年前的那场绑架案,闻般予真的是擅自行动吗?”
听见东方晔问出这个问题,年轻男人的眼角略微震惊了一下,接着他就恢复了那玩世不恭态度,笑着说道:“我好像知道闻般予为什么这么愿意亲近你了。你叫东方晔是吧?你的直觉很敏锐啊,难怪梭温对你印象这么深。不过……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闻般予可以被陷害一次,那就代表他可以被陷害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再也没办法亲口说出这些秘密为止。”
东方晔听着这些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转身冲过去一脚踢翻了扣着年轻男人的审讯椅,连人也一起踢倒在地上。吴光行不防备东方晔突然暴起,他赶紧过来拦开东方晔,避免他再做出过激的举动。吴光行好久没有见过这样愤怒的东方晔了,就算是当初他得知东方英的死讯时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滔天怒气,吴光行赶紧说:“别动气!违规就麻烦了!”
东方晔怒瞪着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而年轻男人没有被打的痛苦,反倒是露出了笑容,他抬起脸看着愤怒不已的东方晔,含着阴森的笑说:“东方队长,我由衷的希望你可以保下闻般予,如果你后台够硬,且博阳省厅愿意卖你这个面子去帮一个有污点的云川特警的话。”
眼见着这些话还要激怒东方晔,吴光行赶紧拦着他走出了审讯室,他把东方晔往走廊上一推,呵斥道:“好了,你还想干什么?杀了他吗?”
走廊里的回声让东方晔冷静了一点,他尝试着平息自己的愤怒,但效果甚微。吴光行见他喘着愤怒的气息,最终也只是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愤怒,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辖区分局无法解决的高度,你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害?”东方晔反问道。
“我没有这么说过。”吴光行难得生硬地驳回了东方晔的话,他说:“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在给他添麻烦!没听他说吗,陷害可以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吗?”
东方晔被吴光行问得哑口无言,他垂下头,表情颇有不甘。吴光行见他安静下来便说道:“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市局,由他们来衡量要不要往上报。这毕竟不是一个公安系统的事,就算要管也轮不到我们,明白吗?”
见东方晔倔强地没有反应,吴光行加重了语气:“说话。”
听到吴光行的声音,东方晔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明白了。”
第1o4章
审讯室走廊的吵闹惊动了刑侦办公室里的人,但没人敢来看热闹,所以他们只能听到声音,听不清楚内容。他们很少见吴光行这么严肃,也不常看到东方晔这么失态。见东方晔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强作镇定后吴光行才掏出手机给自己在监狱认识的人打了电话,准备直接把这个年轻男人关进监狱。
东方晔靠着墙平息了一会儿,总算是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吴光行打完了电话又回来叮嘱东方晔:“这件事就这样,如果上面的人不愿意插手,你死犟也没用。”
这些道理东方晔明白,但却不愿就这么接受这个事实,他抬起头看着吴光行说:“吴局,这件事我们应该直接上报公安部,让他们派人下来彻查,邢一升撇开不说,他头上那个高层无论如何都要揪出来!这样的人在公安省厅身居高位会带来多大的公共危害你我都知道的,梭温不就是个例子吗?”
“报上去以后呢?”吴光行看着东方晔严肃地质问:“让他们强行把闻般予带走然后灭口吗?你别忘了,上一次光是一个邢一升就给省厅带来那么大的压力,更别说是比邢一升更高一头的人。他们想要弄死闻般予简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否则闻般予为什么白白背了十三年的锅一声不吭,你想过原因吗?”
东方晔一时哑然,他确实不知道闻斓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抗下这些后果,独自一人来到闽州,什么都不说。东方晔垂下头,脑子里反复思考着吴光行的话,吴光行见他有所动容,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拍拍东方晔的肩膀,说道:“闻般予是云川人,他的家在云川,他的父母也在云川。你和他关系那么好,难道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缘由吗?死抓不放是在害他,早在一开始邢一升就已经把闻般予打造成了一个完美的陷害对象,云川什么脏水都能往闻般予身上泼。如果今天这件事捅到公安部面前去,你有多少把握能看穿邢一升的伪装,百分之百撇清闻般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思考,百分之百是o。东方晔不可能完全看穿邢一升的伪装,连闻斓都栽在他手里整整十三年没有上访,也没有申诉,在这件事情闹大以后唯一吃亏的只有闻斓,东方晔咬着牙不肯承认这个结果,但现实就是如此。
见东方晔依然不语,吴光行靠近他,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只有这样才可能为闻般予争取到翻盘的机会。要做,就要让对方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余地,你明白吗?”
东方晔捏着拳头,定了定心绪,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吴光行给出的意见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唯有如此他才能从云川手里保下闻斓。
“我有一个想法。”东方晔抬头看着吴光行,眼睛里闪着坚定的神情,他说:“我想为他争取申报见义勇为的称号。”
吴光行侧目看了东方晔一眼,接着他点头赞同这个提议:“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加上他还有市局的人身保护令,应该能给省厅一些借口。”
“市级称号不够……”东方晔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吴光行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本来他想开口问,下一秒就被东方晔截断:“我想尽可能为他争取省级见义勇为的称号。”
吴光行一愣,他不知道东方晔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因此他说:“省级?以他的这个行为难说评不评得上,市级倒是绰绰有余。”
“一定要省级。”东方晔莫名地执着,他站直起来看着吴光行,那种神态让吴光行有些愣怔,东方晔说:“如果不是省级颁称号,他们依然会用省厅的身份来施压强行传唤,绝对不能让闻斓离开闽州。”
吴光行看着他,多少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坚持,他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非要申请的话,可以试着让老杜动动他的人脉,这件事倒也不难。可你有把握说服省厅为了这个见义勇为英雄地名号和同级公安厅公开叫板吗?”
“我不行。”东方晔果断摇头,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失落,他的眼中熠熠生辉,仿佛不灭的星火:“但是群众可以。”
吴光行呆愣住,他还没反应过来东方晔说得是什么意思,东方晔就已经转身离开了。吴光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哀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犟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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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斓这一觉一直睡到差一个小时正午,他看了一眼时间,接着才从床上爬起来,先去厨房把他早上做好的午饭给送进蒸锅,然后才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完毕后他出来恰巧看见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刘青来的,闻斓内心一震,解锁手机查看那条消息。
「你让我重点关注的那个家伙最近通过云川入境了。」
看见这句话的一瞬间闻斓刚睡醒的脑袋迟滞了几秒,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赶紧打开了电脑,查看刘青来的邮件。
刘青把所有的东西整合成一份到了闻斓的邮箱,包括入境时间和入境登记的姓名,闻斓赶紧给刘青回了一条消息:「你在美国吧?最近没事就别跟我联系了,邮件记录全部删干净,痕迹也全部清除,你知道该怎么做。」
完这条消息,闻斓就先动手删干净了和刘青联系消息,争取不留下一点痕迹,随后他关掉手机扣在桌面上,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行人呆,几分钟后厨房传来蒸锅的气鸣声,闻斓才如梦初醒一般小跑去厨房,关掉了蒸锅。水蒸气扑面而来打湿了闻斓的呼吸,他看着蒸锅里的饭盒愣怔片刻,接着他才端出来盖上盒子,放进了保温袋中。
分局中午十二点下班,闻斓正好踩着点开车抵达,接着他就提着保温袋在这些下班出来觅食吃饭的警察的眼神中神态自若地走进了分局大门。大门口执勤的警察早就认识闻斓了,见他提着保温袋走进来还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闻老板!又来送饭啊?”
“是啊,专门做的。”闻斓掂了掂手里的保温袋,回应得也是十分自然,他问道:“东方还没出去吧?”
“没看见他出门,应该还在吧。”执勤的警察抬手往身后一指,直接让闻斓自己进去:“你直接坐电梯上三楼,刑侦办公室应该有人。”
见执勤警察爽快地给他指了路并且还不要求他登记,闻斓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扔在执勤警察的手边,到了声谢谢后他就直接钻进电梯里上到三楼去,恰好碰见要出去吃饭的张恺一行人。
张恺见到闻斓像是见到老同事一样毫不见外,他惊喜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又来送饭啊闻老板?”
闻斓点头笑道:“对啊,他还在吗?”
“在,还没走呢。”张恺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