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一口气说了下来,憋得她直喘气,祝昭了然地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茶盏:“顺顺。”
“你上茶楼听的?”祝昭询问。
“不是。”赤华摆了摆手,“听大街上小孩子唱的童谣,姑娘你别说,倒还真是朗朗上口。”
其实关于袁琢的记载,她在祝策给她搬的一大箱书卷里面寻到过。
那书卷应当是祝择现写的,或许是他作为史官的习惯,他喜欢给每个他相知的人写传记,而那一册书卷之中写了许多人。
祝择现写的传记很客观,很澄澈,不掺杂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愫,在他笔下,袁琢是瑕州人氏,失怙失恃,宣和六年武试及第,入禁军,后因当街斗殴而入诏狱,先太子力保将他救出,后擢拔为御前带刀侍卫,宣和八年,先帝驾崩,太子命丧归芜山,靖王登基将与先太子关联的一行人下诏狱,袁琢低头折节,拜中郎将,掌天策卫,奏事直达天听,御前亦可带刀,除天策卫大将军韩值及圣上,不再受人掣肘。
祝择现还简单写了几件他奸邪的佞臣之事,其一是琤桥斩罪臣,其二是独闯九松寺,其一说他目无尊法,其二说他目无神佛。
其实了解完这些也应当能理解为何袁琢总是冷冰冰的了,毕竟失怙失恃,自小长大经历的艰难困苦和人性阴暗非常人所能想象,而后他突破重围,不惜背叛旧主,最终才能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他性子中有孤绝,有狠厉,这些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在祝昭与他为数不多打的几次照面中,她能感受到他性子里无端的一片皎洁,那这皎洁是来自哪里?
或者说,来自谁?
祝昭从来都不觉得能有一个人,他深谙世间丑恶,却仍能存有善意。
清明难守,戾气难除。
“想那么多干嘛。”祝昭拍了拍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道,“十五丈和一盏茶远的事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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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瞻四方(二)
“考虑什么啊姑娘?”赤华又抓起了没吃完的半块月饼,还好心地问道,“姑娘你真不吃这月饼吗?还怪好吃的呢,这可是大公子特意送来的!”
祝昭摆了摆手,再次趴在了书案上:“我不爱吃月饼。”
月饼是中秋夜阖家共食的佳肴,是为团圆团聚之意,可如今家人皆赴宫宴,只有她一人独坐月下,吃月饼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华如水,竹帘被晚风吹得稍稍动,筛进了院外一条条如水的月华,她侧过头望着面上食盘里余下的几块月饼,迟迟未移开视线。
望着望着,她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不禁皱眉。
可是可是以往在濯县,她与赤华在小院子里分食月饼也很快活,此刻为何会生出吃月饼没有意义的想法呢?
她这才钝钝地,切实地明白了袁琢说的那句话,他说,因为她终究对她的家人们还抱有期待。
她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却原来心底仍存着一丝奢望。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她连忙再次仰起头来,发出长长的“啊——”声假装发泄烦恼。
果不其然,吓了赤华一跳:“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