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琢望着摇曳的烛火,灵堂外传来祝昭轻唤他的声音,他最后深深看了眼灵位,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映得灵位上的金字忽明忽暗,又浸得发沉。
光线一点点爬上来,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出元安城的路就像静静横躺着的漆黑灵位,那些模糊的人影,从灵牌的暗影里挣脱,扶灵的身形在微光中晕染开。
晨曦初露,天际浮起几缕鸭壳青。
元安大街上行人寥寥,纸钱随着扶灵队伍翻飞。
祝昭扶着袁阿翁的棺椁,耳畔吹拉弹唱,她垂首行走。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祝昭止住了脚步往队伍前面走去。
刚走到袁琢旁边,她就看到对面的马车里下来了一位女子。
是平康公主。
她一身素衣,由侍从搀扶着下了马车,而后先是向着袁阿翁的棺椁行了一礼。
袁琢和祝昭也向着
她行了一礼。
“殿下。”
平康公主眼神扫过袁琢。
玉颜面,松竹身,板正而不端。
众人初见他,目之所触,必定先是被他这一身气质所吸引。
若玉若竹,温润且孤直,高洁复淡雅,又隐隐有三分旷达。
人见之,辄思无瑕璞玉、劲节青竹。
想她当年就是被他身上这份气质所吸引,她冲袁琢微微一颔首,同他们二人道:“本宫此番正欲回返瑕州封地,前日闻得中郎将肩头担子不轻,既要扶灵归瑕以全孝道,又需在瑕州料理一桩悬案以安地方。我二人此行目的地相同,此刻结伴同行,倒也顺理成章。待至瑕州,案件查探之事,本宫或能凭几分薄面,为中郎将分忧一二。”
稀薄的天光漫入袁琢无波无澜的眼眸,他垂眸,白布孝衣的袖口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声音淡得仿佛随风而去:“谢殿下美意。”
平康公主闻言,看了眼他毫无波澜的脸,终是没再多言,只轻轻颔首:“节哀。”
说罢,转身踩着侍女早已备好的脚凳,登上了身后的朱漆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只余下车轮碾过石子路的沉闷声响,渐渐远了些。
袁琢依旧垂着眼,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他抬脚往前走,动作迟缓而空洞,一步步向前挪动着脚步。
祝昭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默默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阿翁应当没有哪一年比今年更想活下去了。”一旁的赵楫幽幽地叹了口气。
祝昭偏头望了望他,忽然悲从中来:“他对自己太苛刻了,除了阿翁离去的那日,我再也没见他流过一滴泪。”
“那你还算幸运的。”赵楫半开玩笑地说,“我跟了中郎将这么多年,别说落泪了,就是一句累或者一句疼我都没听他说出口过。”
“不过好在苦尽甘来。”赵楫又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