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仪禁不住微微失神。
有的人真是好运气,生来贵胄,便是父亲被问罪,朝中也有旧交为他谋划前途,如今遭罹不幸,更是有人为他四处奔走。
她为他牵挂至此,可他呢?仅仅被认出,他都要觉得是幸事。
袖中的手紧紧掐出血痕,掌心的刺痛感传来,苏之仪被提醒着回神。
却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深吸口气,做出恳切之态,“谢氏满门忠烈,实在不该亡于小人之手,若是郡主信得过在下,便将此事托付于我,之仪定当不负所托。”
岑篱直直盯着苏之仪的眼睛,后者不闪不避地对视。
她没法判断那面上的恳切有几分真假,但这灼灼的眼神却无从作伪。
膝上的刺痛已然麻木,岑篱一点点坐正了身,将身体的重量压上。
骤然尖锐的痛觉像是要将人拽回承明殿前的大雨中,她神色却没有半点波澜,敛衽行礼,“有劳苏郎官了。”
不管对方所求为何,现在总是站在她这边的。
拾春也不是第一次给岑篱放风了,看见那边阁子的窗户一开,她立刻会意,转头拉住刚刚回来的使女,“郡主受不住风,可烦劳驾去取件披帛过来。”
那使女虽迷惑拾春怎么突然想起披帛的事,但却不敢提出质疑,只是点头称是。
拾春半是交代半是闲聊,盯着人走出去好一段路。
等她折返回来,推开雅阁的门,就见岑篱半屈着膝,侧靠在旁边的矮榻上,鬓发已经被冷汗湿透。
拾春心底一惊,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岑篱,又拿着汤媪避开伤处放在膝盖附近。
温热的暖意缓和了刺痛,岑篱缓缓地呼了几口气,总算放松下身体。
拾春声音隐隐哽咽,“郡主,您这又是何必呢?那苏温知也不过一介郎官罢了,您便是真要他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岑篱:“有求于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
拾春:“……可、可……”您又为何要求人呢?
纳采都未走过,说到底是个不相干的人,郡主大可以放手不管。
“好了,”岑篱打断她的话,抬手往下示意,“太官丞这院子榴花开得确实好,若是不好好看看,岂不是白来这一趟。”
……
这一场宴会便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回程路上,谢兰君主动开口,“岑姐姐走后,我在宴上遇见些熟人,也聊了几句。李奾有点奇怪。”
见岑篱目露疑惑,谢兰君解释,“李校尉家庶女,我与她姐姐更熟悉些,李家阿姊为人温善,平素对我颇多照料。但李奾——”谢兰君神色有些尴尬,明显不想背后道人长短,但还是,“每次遇到,她多半都会想些刻意刁难的法子,这次却突然转了性,非但没与我为难,还对我的近况多有关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