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吾身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男孩站得笔直,声音稚嫩清亮,目光含蓄而专注地迎着身着警服,稳坐在沙发椅上的父亲。
诗文全部流畅地背诵完毕,他嘴唇轻抿,脸色紧张起来,期待地盯着面前容貌俊朗的成年男人。
云故归神情故作严肃,缓而慢地郑重点了两下头。
“不错——”
终于绷不住,他伸出结实的胳膊,一手揽过男孩的腰背,爽朗又满意地笑了起来。
“阿省,好儿子,爸爸一定要奖励你。”
男孩顺着父亲的手臂,松了力气,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男人健硕的胸腹贴着孩童薄薄的背,云省感受到男人因大笑而颤动的胸腔,也不自觉地随他矜持地笑。
再等几天就是云省的八岁生日。
男孩儿坐在父亲腿上时脑袋刚好够到他的下巴。
云故归总爱用自己长满胡茬的下颌去蹭儿子的後脑勺,此刻就是这样。
“爸爸……妈妈过几天也会回来,我想你们陪我过生日。”
云省转过头看向身後,目光殷切地望着多天不见的脸庞。
这动作使他的侧脸抵着男人下巴,云故归仍要蹭他。
面颊的皮肤柔嫩,不比有头发包裹的脑勺,云省被坚硬的胡茬扎得受不住,却又不忍远离,缩起脖颈半眯起眼睛,活像个出生不久不能睁眼的猫。
云故归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轻柔,目光远远地看向窗外,眼神中却带了些许锋利,声音低沉而悠长。
“爸爸答应你,我们不会再失约了。”
天力福利院。
床上侧卧的少年身形猛然一顿,急切又茫然地伸手一捞,发出喑哑的低泣声。
“爸爸……”云省眉头微皱,痛苦地呢喃。
卧室门虚掩着,透进一缕昏黄的灯光。
门外刻意压低的急切交谈声吵醒了云省,他来不及回味父母为他庆生的美梦,揉了揉眼睛起身朝客厅走去。
云故归眉头紧锁,正低头沉吟,眼睛死死盯着地板。
母亲陈禾凝在旁边的卧房中快速地收拾行李。
“爸爸……”云省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声音带着颤抖。
落地窗下一片黑暗,他发觉父亲对面还立着一位他从未谋面过的年轻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一头短发乌黑而凌厉,周身气质说不出的冷峻严肃。
云故归的神经因紧绷着而愈发敏感,还未出声讲话,就已经大步走到了儿子身边。
他半蹲下凑近男孩,粗粝的大手握住云省纤瘦的身体,语气仿若柔软的低语。
“阿省,爸爸妈妈突然有紧急的事要处理,你安心休息——”
云故归嗓音异常的沙哑,喉咙里像是含着沙,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往下说。
“明天是你的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我们下次再一起为阿省庆生,好吗?”云故归的语气如往常般沉稳,却隐隐透露出着急和不忍。
云省被失望笼罩,他移开眼,察觉到父亲身後的目光。
刚才背身而立的男子此刻却偏头看向自己。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云省觉得那双眼睛好像不只是在看着自己,也在透过自己寻找着其他人的影子。
男人幽深的眼神里情绪浓重,尽是云省无法看懂的哀伤与决绝。
他被惊得收回视线,对云故归懂事地点头道:“我等你们。”
云省感到一股强烈的眩晕。
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父母推门离去时转头与他告别的画面变得分崩离析,云省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他们温柔不舍的声音仿佛混杂着断断续续的电流,激起云省心中一片不安,他再不敢向前。
“不能走!”云省猛然惊醒,眼尾缀着泪珠,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冷汗,手心里亦是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