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落下,一道细长的红线慢慢浮现,随後血珠渗了出来,连成一串。
看着鲜血缓缓流下,他竟然感到一丝平静
这才是真实的痛苦,可以被看见,被测量,被处理的痛苦。
不像内心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法形容,无法定位,无法治愈。
从那天起,自残成了他秘密的仪式。他总是是选择隐蔽的部位一—大腿内侧丶上臂,伤口并不深,不会危及生命,但足以带来那种他渴望的释放感。
有时,梦会出现那个巷子,父母狰狞的脸,保镖冷漠的眼神,江寻倒下的身影,以及自己绝望的哭喊。
他常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头痛得无法呼吸。
有时梦里是江寻。是图书馆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样子,是天台上他沉稳好听的声音,是那个巷子里,在暴风雨来临前,他们短暂而温暖的拥抱,是江寻看着他时,那双总是带着理解和温柔的眼睛。
“等我。”
那天收到江寻最後的一条短信,几乎成为了一种执念。
每次醒来都会有一种强烈的落差感,只好将自己蜷缩起来,仿佛待在一个无形的茧中。
不是所有的药都按时吃掉,尤其是那种让他情绪麻木的新药,他有时会藏在舌根下,然後吐掉。
他需要保持一丝清醒,哪怕清醒意味着更清晰的痛苦。他不能真的变成一个没有感觉的傀儡。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好痛,好累,真的…不想再活着了。
耳鸣再次在深夜来访,这次他彻底崩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寻,你是不是在恨我。
让我亲身体验你的痛苦,对不对?
嗡鸣的声音里好像传来了江寻的声音,遥远而不真切。
“我疯了…”他抱着头,浑身发抖:“我真的疯了…”
他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摸向抽屉深处。
他撸起睡衣袖子,手臂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痕在幽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目光急切地寻找着一块尚且“干净”的皮肤。
刀尖落下。
一下。两下。
但这一次,不够。远远不够。这点疼痛如同杯水车薪。
他颤抖着,一刀比一刀更深。
血越流越多,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形成一滩深色的丶不断扩大的污迹。
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裁纸刀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他靠在墙上,像一条脱水的鱼。
然後,他看见了江寻。
江寻望着他,眼神依然那麽温柔,却带着无尽的悲伤。
他的左耳和嘴角淌着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那样望着他。
“对不起…”池意翕动着苍白的嘴唇,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太脆弱了。
对不起,是我坚持不下去。
对不起,是我先放手了。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江寻,你恨我,对不对?
池意闭上眼睛,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是……”
我也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