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刺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洁净感,与记忆中灯塔计划的气息诡异地重叠。
池意是在一阵遥远的丶仿佛隔着一层厚厚水波的嘈杂声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知到的是手臂上静脉输液针头的细微刺痛,然後是身下医用推床硬邦邦的触感。
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是医院特有的惨白灯光和快速移动的人影,一切都听得不太真实。
“…急性应激反应……心率过快。。。”一个陌生冷静的医生声音。
然後,是一个他刻骨铭心的丶此刻充满了焦虑和紧绷的声音:“他怎麽样?严重吗?”
是江寻。
池意的心脏猛地一缩,彻底清醒过来。
恐慌瞬间攫住了池意。他怎麽在这里?叶玹呢?池家的人呢?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跌回床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池意!你醒了?”江寻立刻俯身过来,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别碰我!”池意几乎是尖叫着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充满了抗拒和恐惧。
他像一只受惊的刺猬,蜷缩起身体,扯动了输液管,针头处立刻回血一小截。
医生和护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了一跳。
“池先生,请冷静,您还在输液。”护士连忙上前安抚。
江寻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从担忧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丶混杂着受伤和了然的心痛。
他缓缓直起身,後退了半步,给池意留出空间,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身上。
“好,我不碰你。”江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情绪,“但你刚才晕倒了,需要检查。”
池意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他避开江寻的视线,死死盯着雪白的墙壁。
“我家人…通知我家人…”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颤抖。
“已经通知了。”江寻的语气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冷静,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
池意的心沉了下去。
母亲知道了…她如果知道他是和江寻在一起时晕倒的…後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急诊室门口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池家的管家陈伯带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恭敬。
“大少爷!您没事吧?”陈伯快步走到床边,先是仔细查看了池意的情况,然後才转向江寻,微微躬身,礼节周到却疏离,“这位先生,非常感谢您及时送我们大少爷来医院。接下来交由我们照顾就好,不劳您费心了。”
这话语里的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江寻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陈伯,再次落在池意身上。
池意依旧偏着头,不肯看他,但紧绷的侧脸线条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是怎麽晕倒的?”江寻没有理会陈伯而是直接问医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医生看了看眼前这诡异的局面,斟酌着词语:“初步判断是情绪过于激动引发的急性应激反应,病人身体非常虚弱,有严重的神经衰弱和营养不良迹象,需要好好静养…”
“情绪激动?”江寻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池意身上,又扫过一脸戒备的陈伯和那两个明显是保镖的壮汉。
“江先生,”陈伯上前一步,语气加重了几分,“这是我们池家的家事,大少爷需要休息。请您…”
“我是他的朋友。”江寻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而且,”刚才似乎听到,舞台上那首备受赞誉的钢琴曲,其真正的创作者,可能另有其人。这件事,恐怕就不单单是‘家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