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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恩典赐婚（第1页）

第1章1。恩典赐婚

泰和九年秋，距离漠北军班师回朝已有大半个月。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撕裂了京城内诡异的沉默。

太监尖利的嗓音穿透了整个将军府，“圣旨到！镇远将军元凌，速来接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远将军元凌，乃宁安侯之後，筮仕六载，功勋累着，威震敌夷，克忠报国，朕视以左右，兹以覃恩。宣王魏长卿，宿卫忠正，英姿俊朗，允文允武，朕甚嘉之。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择十日後吉时完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元凌跪在地上，眼中一片昏黑，目光不知落在了哪处。

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堂堂镇远将军，会被赐婚给了一个男人？

圣旨上的那些字仿若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了元凌的心里。他分不清胸腔里翻涌的究竟是愤怒，或是被羞辱後的不甘。他仿佛能听到身後下人们无声的抽气，可以想象到今日之後，京城里漫天飞散的耻笑。

太监宣完旨，却没见元凌回应，遂低头小声提醒了句，“元将军，愣着做什麽，接旨阿。”

元凌垂在身侧的双手反复握紧又松开，许久後才僵硬地擡起胳膊，接过了那道匪夷所思的圣旨。

刚一触及冰凉的玉轴，便有一股寒意似毒蛇般倏地钻入了他的骨缝里，激得他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

元凌搞不清是自己多心，还是这深秋的寒意已如此蚀骨…

传旨的太监走了，元凌依旧没有起身。

他就那麽拿着圣旨跪在院中，直到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宣王魏长卿推着轮椅去到元凌身旁，看似一脸关切，“秋深露重，那人都走了，元将军还是回屋吧。”

元凌没有擡头，转而将目光落在对方垂放在轮椅上的双腿，“是陛下让你来的？”

元凌心里清楚，宣王来这一趟大抵是为了看戏。看他元凌如何狼狈地接下这份赤裸裸的羞辱。那张看似关切的脸下，又藏着多少幸灾乐祸？

“是我自己要来的。”魏长卿合上扇子，“实不相瞒，我本以为这婚事将军定会直接拒绝，便想着先来劝劝你。没曾想，你竟然答应了…”

陛下这步棋够狠，魏长卿心里清楚，那位是要把元凌往死里踩，连带着将他也架在了火上烤。

“是阿，我答应了……你们满意了？”元凌擡头，一双黑瞳直直看向魏长卿。

蒙蒙天光下，被露水打湿的红衣格外显眼。

魏长卿猜不到，这声‘满意’元凌到底想问谁？是皇帝？还是他魏长卿这个被逼无奈的‘新郎官’？

“将军哪里的话…”魏长卿面不改色，目光在那身红衣上停留了许久，“本王只是好奇，你堂堂漠北军统帅，为何甘愿受这种委屈？”

元凌眨了下眼睛，忽然笑了。

他所有的愤懑无奈丶心灰意冷丶感同身受，漠然的洞察与刻骨的煎熬，俱在这一笑之中。

魏长卿似乎被这一笑灼伤，猛地打开扇子，借此将面上的情绪遮挡了去。

元凌闭了闭眼，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攥紧圣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指腹下冰冷的玉轴，仍压不住他心头翻涌的岩浆。

“因为我知道，抗旨不从的下场是什麽。君子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漠北军守家卫国，数代承袭的英名荣光，如何能因我一己之私，变成千古骂名？”

元凌是可以抗旨，但漠北军的统帅不能抗旨。他若此刻逞一时之快公然抗旨，那将士们浴血拼杀的荣光又将被置于何地？那可是十万漠北儿郎的脊梁骨…不能被他元凌一人的意气折弯。

若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这冰冷的枷锁，他得替整个漠北军戴上。他身为统帅，能选择的唯有领旨谢恩。

“热闹看完了，宣王殿下还要留下来用膳？”元凌的声音像淬了冰。

魏长卿被他噎得一滞，下意识转动着手中的扇柄。面上那点虚假的关切彻底敛去，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平静。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元凌一眼，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呵…漠北军里倒是少有如小将军这般伶牙俐齿的。今日是本王叨扰了。十日後……定当扫榻相迎。”

说罢也不再多言，让随行的侍从推着轮椅，离开了此处。

待魏长卿的身影走远了，元凌拒绝了下人的搀扶。然而仅仅是从地上站起来，却好似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凌儿…”莫夫人一脸的担忧。方才那道圣旨对她的冲击更大。她本想安慰元凌几句，然而话没出口，却先红了眼眶。“是娘没用…”

“娘…别这麽说。”元凌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您先回屋休息，我想一个人静静。”

＊

独自回到屋里，元凌心中却久久不得平静。

他沉默着在门口站了许久，突然泄愤似地将圣旨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然而那圣旨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做，被火舌包裹竟还是纹丝不动？想来这不是寻常绢帛。难不成…陛下在圣旨上也动了手脚？

一想到此，元凌立马上前踢翻了火盆，将明黄色的圣旨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