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凌的身子猛地一抖,神色愈发的苍白。
他心里怎会不清楚这些,只是强压着罢了。如今‘真相‘被人几句话戳破了,生生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当如何?
然而一想到此刻他身上还被下了那不知名的蛊,自己的心思或许会被对方察觉,元凌终是将满心的憎恶与愤懑都吞进了肚子里,凝成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魏长卿见他笑了,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钝器狠狠一击。他折扇一开,遮住了面上不自然的表情。
“想来元小将军需要时间再好好想想,本王今晚睡书房,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魏长卿便推着轮椅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元凌一人,看着红烛一点点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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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个月前,皇帝急召魏长卿进宫。
“子晖可到了?”
惠安帝正喂着鹦鹉。
他这玄凤养得好,一身皮毛水光透亮,还贼精。
张口便跟着惠安帝说,“子晖到了!子晖给皇上请安了!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太监全如意在一旁端着饵料,“这会儿该到宫门口了。宣王殿下身子不便,平日出行都得精细着来。相较其他人是慢了些。”
“听王府上的人说,王爷他不常出门。”全如意斟酌着开了口。
“不常出门?那怎麽行。这人呐,还是要多走动走动。见见不一样的风景,才不会闷。”惠安帝逗着鹦鹉,“不然总被圈在这铁笼里,跟这些个扁毛畜生有什麽不同?”
“是,陛下说的对。”全如意在心里捏了把汗。
殿外这时传来通报,说宣王到了。
“进来吧。”惠安帝坐回椅上,搭着一臂,“进来让朕瞧瞧。”
内宦小心地掀了帘子,魏长卿自己推着轮椅进来。
刚刚开春,他身上带着些许寒气,因为腿脚不便,便没有磕头请安,只是弯腰俯首,“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惠安帝笑道,“子晖近日可是忙阿,都没空进宫陪朕说说话。”
“陛下日理万机,臣不过是个闲人,自是不敢打扰。”魏长卿折扇一挥,应和着笑了笑。
“子晖怎算得闲人。”惠安帝摇了摇头,“朕体恤你过往征战沙场,身体抱恙,才让你休养一段时日。你可莫要趁机将身上的担子都卸了。你是国之栋梁,休息够了,便该收收心,回来帮朕分担分担这朝中事务了。”
“陛下哪里的话。臣一介武夫,胸无点墨的。陛下您是知道的,除了舞刀弄枪那些事儿,其他的,我可都做不来。”魏长卿婉言拒绝。
“子晖就别谦虚了,你的能耐,朕怎会不知。”惠安帝劝道,“你放心,这朝中的位置朕一直帮你留着,你若还想再歇一歇,也未尝不可,但不能太久。”
“陛下,臣真的,咳咳咳…”魏长卿还想说什麽,却突然咳了起来。
惠安帝使了个眼色,全如意赶忙给奉了茶。“王爷,喝口润润嗓。”
“你说你这身子骨,怎麽从荆城回来後都不见好?是不是你府上的大夫不行?”惠安帝皱着眉,“回头朕安排太医去给你看看。”
“多谢陛下好意。”魏长卿向後靠了靠。“臣在荆城待了十几年,这身子适应了那里的气候,反而是回京後给养得娇气了。”
“哪有你这安稳日子不肯过,整天还想着上战场的?在边关这麽多年,苦是没吃够?”惠安帝感叹道,“若是姑母还在,她该心疼了。”
魏长卿垂眸,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攥紧。
两个人静了片刻,惠安帝叹了口气,说:“怪朕。好好的提那些伤心事。”
魏长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罢了…你若不愿回来,便再修养一段时日也好,等天气暖和了再回来上朝。眼下春寒,早朝你便还是免了吧。”
“多谢陛下。”
“子晖今年三十有二了吧?”惠安帝突然道。
魏长卿一怔,随即恭恭敬敬地应道,“是的,陛下。”
“朕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太子。而如今你却还是孤身一人…朕近来常常夜半惊醒,梦到祖父与姑母。想来他们是牵挂于你,才会托梦给朕。”惠安帝道。
“陛下言重了。”魏长卿不知对方的意图。
“子晖可有中意之人?”惠安帝又问。
“陛下,臣这身子不好耽误旁人。”魏长卿双目微垂,嘴边的笑意带着些落寞。
“这是哪里的话。你堂堂一个王爷,看上哪家的姑娘是他们的福气,怎会是耽误?”惠安帝皱眉道,“你只管告诉朕。”
“多谢陛下好意,但臣确实无心于此。这麽些年了,臣一个人早就逍遥自在惯了,哪里需得再娶个人回家管着我?”
魏长卿漫不经心地笑着道,“臣可不想为着一颗海棠花,放弃一大片花园,您说是不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