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对方比他还倔。见元凌不同意,直接将头盔罩在了他的脑袋上,趁着元凌眼前一黑的空隙,将人给捞上了马背。
“你做什麽?”元凌的声音被闷在头盔里。“我在等我娘亲,跟她回家。”
青年听他这麽说,直接策马跑了起来。
耳边呼啸着风声,元凌不得不抱住了青年的腰。
“扶稳了,别掉下去!”青年呼喊道。
“你!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元凌喊道。
“回家!回我们的家!”青年笑道。
风声停了,青年下马,为他取下头盔。
刹那间,黑暗褪尽,风吹动青年的发,周围遮挡视线的城墙和尸体尽数消失,无边无际的草野横铺在脚下。青年抓过元凌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炎晖。”青年眼中盛满笑意。
“谁是炎晖?”元凌低头问。
“你是炎晖,是我的炎晖。”
“我不是!你骗人。”元凌生气想要抽出手。却被对方死死握住,甚至一口咬在了手背上。
“你是炎晖,是我的炎晖。”青年笃定道,“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死。”
青年的轮廓在光影中变幻,逐渐化为元凌记忆中魏长卿的模样,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他,“炎晖,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王爷…”元凌猛地睁开眼,缓缓擡手。手背上没有牙印,取而代之是一片片熟悉的红色纹路。
与之前相比,这些纹路的颜色更深了。
“醒了。”黑暗里,一道声音传来。
元凌刚醒,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半晌才慢悠悠地应了声“嗯。”
“不好奇这是何处?不问我是谁?”那声音紧跟着问。
“我问了你便会说麽?”元凌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确认自己只是有些脱力,没有缺胳膊少腿。
一道银芒闪过,一柄冰凉弯刀已贴上他脖颈。
“不怕我杀了你?”那人靠得近了,元凌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容瘦削如刃,眼尾细纹像精心雕刻的装饰,琥珀色的瞳孔沉定着岁月的沧桑,微微上扬的嘴角刻着虚僞的慈悲。
“你若想杀我,便不会救我。”元凌没有被对方的弯刀吓到。
男人抿了抿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聪明人,注定是要短命的。”
说罢,男人的弯刀猛地刺破了元凌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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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凌在一阵细微而诡异的青铜铃声中惊醒,甫一睁眼,便觉一股寒意渗入骨髓。他望着头顶那枚被风撩动丶轻轻摇曳的青铜铃,目光沉静,思绪却飞速流转。
珠帘轻响,楠佑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腰间十二枚狼牙坠子相互撞击着,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律的声响。
他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眉目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显出几分庙宇里泥塑菩萨般的悲悯。
“你既醒了,便把药喝了吧。此药虽不能根除你体内的‘蛊’,但至少能缓解‘狂血’发作时的噬心之痛。”
元凌撑身坐起,胸口伤处的抽痛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还清楚的记得,昨夜楠佑那把弯刀刺进皮肤时的痛楚。
但对方没有杀他,反而救了他。
“药先放着吧,我过会儿再喝。”元凌伸手去接,尾指几不可见地一颤,些许药汁泼洒出来,溅湿了他的袖口。
“药需趁热服下,方有效力。”楠佑看穿他的戒备,递过药後便退开几步,主动保持了距离,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元凌心口的方向,“你身上麻烦的,可不止‘狂血’这一种蛊。我还在你体内发现了另一种蛊……倒是更为罕见。”
元凌动作微顿,擡眼看他。
楠佑指尖虚点自己心口的位置,“我曾听族中老人提起过,此蛊名唤‘同归蛊’……名字听着倒有几分缠绵之意,实则霸道无比。”
“双蛊同命,一心共脉,一方若濒死,另一方必受噬心之痛,感同身受。若一方身死,另一方便也……”他意味深长地停下,摇了摇头,“给你种下此蛊之人,若非爱极你,便是恨极你,要与你生死不休,不容任何一人在黄泉路上独行。”
元凌的指尖骤然变得冰凉,心脏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魏长卿……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脸孔骤然浮现眼前。所以那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心口那阵撕裂般的剧痛,并非错觉?
一想到那一刻的魏长卿,竟真的与他同受此苦。自己甚至……差一点就拖着他一同赴死…
一股前所未有的後怕与强烈的不甘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没有哪一刻,有过这般坚定的执念——他不能死!他绝不能就这样连累着魏长卿陪他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