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凌眼神一厉,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直接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滚烫的丶带着奇异力量的鲜血汩汩涌出,洒落在惠安帝的胸前。
“噗——”
一声轻微的丶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後,只见一只通体泛着幽蓝光泽丶形态怪异的小虫,猛地从惠安帝心口的皮肤下破体而出。
蛊虫刚一暴露在空气中,本能地振翅欲逃。然而元凌早有准备,迅速出手,一把将其牢牢攥住。那蛊虫在他掌心疯狂扭动,却无法挣脱分毫。他看也不看,直接将其塞进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玉盒之中,“啪”的一声合上盖子。
连心蛊离体的一刹那,惠安帝残破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强行维系了许久的丶游丝一般的最後一口气,便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他用尽残存的最後一丝力气,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穿过虚空,似是落在了魏赫安的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能释怀的不甘,有世事皆休的怅惘,最终,却都化为了一片尘埃落定的死寂,彻底归于平静。
魏赫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下意识地在周围寻找某样支撑。一只沉稳有力的手适时地按在了他微微颤抖的肩上——是始终沉默守在他身侧的沐南星。
魏赫安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双唇,努力维持着帝王最後的威仪与镇定。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自出生起便如影随形丶禁锢着他灵魂与意志的无形枷锁,彻底消失了。
他自由了。
而这自由的代价,却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鲜血淋漓。
元凌小心地将封存着连心蛊的玉盒收起,动作轻柔却迅速。做完这一切,他再没看魏赫安他们一眼,直接回到了魏长卿的身旁。
此刻,他的眼中心间再没有其他。这纷扰喧嚣的天地间,都只剩下石床上那个气息奄奄丶仿佛随时会化作云烟消散的人。
“魏长卿……”元凌俯下身,趴在魏长卿冰凉的耳畔,轻轻呼唤着,仿佛怕惊扰了他这场过于疲惫的长梦。他明知对方可能永远听不到,却依旧固执地丶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子晖……我的子晖……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元凌想要抱他,却在看到自己那双沾满血污的手时,眉头狠狠一皱。
他迅速脱下早已破损不堪的外袍,用干净的内衬极其仔细地丶一点点擦净手上的每一处污迹,直到指尖不再带有令人不悦的黏腻。做完这一切後,他才伸出双臂,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魏长卿抱了起来。
怀中人的重量让他心头猛地一抽,他的身体太轻丶太冷。让他觉得只要自己稍一用力,这缕微弱的火苗就会彻底熄灭。
“子晖,我们回家了。”元凌用自己尚带馀温的脸颊,极轻地蹭了蹭魏长卿冰凉的额头,仿佛想借此给怀中人渡去一丝暖意。随即,他抱紧魏长卿决绝地转身,朝着密室出口走去。
“等等!”身後,魏赫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惶,似是还有未尽之言。
元凌脚步未停,只是偏头,用冰冷的视线扫过帝王苍白的面容。
“京城里的蛊傀失控,是受了他体内母蛊暴动的影响……”元凌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我会带他离开京城。只要距离足够远,母蛊对它们的牵引自然会减弱,暴乱自会逐渐平息。有我在他身边,便能以血脉暂时压制母蛊的躁动。我元凌以性命起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绝不会让他……成为危害天下的‘祸端’。”
“元将军!”魏赫安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那你们……要去何处?”
元凌终于停下脚步,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孤绝。
“天涯海角,黄泉碧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撼动的力量,“他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顿了顿,元凌最後吐出四个字,“陛下……保重。”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留恋,抱着魏长卿,大步融入门外那片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与火光之中。
魏赫安怔怔地望着那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最终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初掌权柄丶乍得自由所带来的虚浮感,在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丶混合着失去与抉择的茫然所取代。
此刻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带着沐南星的体温,成了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丶支撑着他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