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照着书本念一遍,孩子们听不懂?关他什麽事?这群泥腿子本就笨,再教也未必能考上,何必费那心思。
他看宋栖泉就觉得可笑。
明明家世更好,却天天跟着杜夫子问东问西,学那些新式教法,简直愚不可及。
他从不布置课业,也不提问,上完课就回宿舍看书,日子过得清闲。
他以为只要混过四个月,就能回县城了。
可变故出在瘟疫时。
他染了病,每日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热水都无法起身倒一杯。想给家中父母传信,可县城戒严根本进不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见老祖宗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班上孩子端着东西站在门口。
“夫子,我不知道这药有用没用,”一个孩子举着陶瓷碗声音怯生生的,“只是平时我们染风寒,我娘就给吃这个,您先试试?山长他们在想办法呢,您再撑撑。”
“夫子,这是我娘今早煮的鸡蛋,还热着呢。”另一个孩子把碗递过来,眼里满是担忧。
“还有这个,我奶奶熬的粥,加了猪油可香了,您多少吃点。”
……
那些孩子好像完全不记得他教得有多敷衍,只当他是真心教他们的夫子。
他们听不懂,只觉得是自己笨,从没想过是他的错。
瘟疫过後他试着改了教法,用顾嘉月教的“由浅入深”,孩子们居然能听懂了。
可他们没质问他之前为何不这样教,反倒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夫子真厉害!这麽难的题,您一讲我就懂了!”
“夫子,我娘今晚杀鸡,让我请您去家里吃。”
“夫子,晚上我们去河边抓螃蟹,您要不要来?”
……
他就这样一点点被这小山村的学堂同化了。
开始布置课业,开始熬夜备课,遇到不懂的,甚至能拉下脸去问他以前瞧不上的宋栖泉。
他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好,心里一直有愧。
此刻他不但拿到了优秀的考评,还能继续在求是学堂深造,甚至免除束修。
“山长,我……”
“好了,这事不必再提。”顾嘉月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先坐下,还有其他事要说。”
方阅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能暂且坐下,指尖仍紧紧捏着那张课程表。
“第二件事,”顾嘉月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衆人,“我打算扩建学堂,把锦绣楼独立出来,和科技楼合并,成立技术学院。”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静了静,随即炸开了锅。
“山长,您是说……让男女在一处读书?”一位年长的夫子猛地擡头,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这恐怕于理不合吧!”另一位夫子紧跟着开口,脸上带着急色,“咱们自己能接受,不代表外面人能接受啊。”
“就是啊,”有位负责教女学的夫子也皱着眉,“那些姑娘家的名声多金贵,要是被人说闲话,将来可怎麽嫁人?”
“可不是嘛,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在村里是很难擡头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夫子们脸上都带着真切的担忧,办公室里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