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甘敏并不放心。
她想相信周钦,可是赌注是甘姝,甘敏不敢拿她的妈妈去冒险。
不着多想的,甘敏连忙起身从一边的墙上取了一把雨伞,刚想要跟着追出去,就被一条突然从院门外钻进来黑色的大狗绊住了步伐。
“欠欠,乖,去那边。”
甘敏把金欠的狗头朝小狗房一掰,把它打发走後起身才发现对面的山头竟然起了雾,甘果子村现在烟雨朦胧的,倒是挺好看的。
甘敏撑着伞出门,看着淡淡雨幕雾气里,青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撑着伞的身影。
说是一个人的身影,但似乎又不是一个人。
那身形在雨幕中有几分怪异,下身颀长而挺拔,上身却微微佝偻,一把巨大的雨伞在人的脑袋正顶上撑开,身子两边还各耷拉着一条不像胳膊的东西,随着那人的步伐一步一颤的。
但等甘敏细细看清,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成年男人在倾着身子背着另一个人。
那是周钦,背着在他身後撑着伞的甘姝。
一种无名的震颤瞬间涌上甘敏的心头。
自甘敏记事以来,她还就真的没怎麽生过病。
虽然小时候家庭条件有限,但甘姝仍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甘敏照顾得好好的。
甘敏从没白白胖胖过,但从小就白净高挑,穿着朴素但被甘姝改得很合身的旧衣裙,往学校里一站就是被所有人孤立。
後来甘姝逐显病象,甘敏就开始挑起家里的大梁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可挑不起大梁,偏偏甘敏就是生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搞得後来不少人都误会她是哪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但其实甘敏当过采茶女,当过剪果工,甚至偷偷去海边捡过贝壳串成饰品卖。
说起来甘敏自己都快忘了,高中的时候,她因为上课的时候老是偷偷穿手串,被班主任说了好几次青春期不要太爱漂亮,有空还是补一补偏科的数学。
但那时甘敏只关心周末打工能赚多少钱的数学。
有次周末她回家的时候,特别开心的跟甘姝说今天卖了很多手链项链,赚了一百多,甘姝还有点不信。
“怎麽今天会有人来当你的冤大头?”
“今天有一堆年轻人在海边放孔明灯,好像是在许愿,可好看了,然後我就去他们面前吆喝,那些男孩为了讨女孩欢心,就来买我的手链啦。”
甘姝接过甘敏递来的钱:“真好啊,这下赚了之前你好几个周末才能卖到的钱,後面两个月你就好好读书,不要天天想着出去打工赚钱,也快高考了。”
甘敏却避重就轻:“这样一想,今天那些人许的愿好像确实也是考个好大学。”
“不是说男孩子讨女孩子欢心,他们还都是学生?”甘姝敏锐察觉。
“唔……”甘敏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去做饭了。”
甘姝一把把甘敏抓过来:“你可不能像他们一样早恋啊。”
甘敏顺势晃了晃甘姝的手臂:“我才不会早恋,我都不会结婚!我要一辈子都和妈妈在一起。”
“净说傻话……”
那时她家的房子还漏风,就算是在屋里,屋外的山风也能吹得甘敏做的贝壳风铃叮叮铛铛的。
就像现在落在甘敏家门头乌瓦上的声音一样,甘敏就这样撑着伞站在雨幕前,静静地看着周钦步步掷地的背着自己的母亲朝家里归来。
难怪去年周钦会带她去放孔明灯,原来是问过甘姝了,早知道就在那时候在海边捡一些贝壳,串成项链。
甘敏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已经走近了一些的周钦见她怔怔立在门口,竟然对她笑了起来,甘敏远远的都能看见他咧开了嘴。
真傻。
甘敏把伞往前一斜,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让周钦对自己笑。
但这样也看不见了周钦的脸,甘敏感觉自己又好像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也可能只是雨中淅淅沥沥的错觉。
在感觉到周钦离她近到快要踏入自己伞下的眼帘的时候,甘敏连忙转身,想躲回屋里去,但也是那时,一高一低的两道呼喊同时在甘敏身後响起,定住了她的步伐。
“敏敏!”
“敏敏。”
那呼喊伴着雨声,是甘敏做梦都不曾设想过的场景。
她如梦般的回过头去,看见甘姝撑着伞,被周钦背在背上,两人都眼含着笑意,在雨中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