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絮在铺子里外扫了一圈,就连陆与游也去到了街对面,正站在天心大酒楼牌匾下一边仰头喝水一边同一个中年女人讲话,与在吴家一家人面前吊儿郎当的玩笑不同,是一种见到正儿八经长辈收着敛着中又带着点不好意思。
这哥居然也会不好意思。
梁絮正望着街对面,中年女人藏青旗袍盘发,挺古典的,立在青石路边木质小楼下,江南水乡韵味,临街暮色,桂酒飘香,会让人联想起青花瓷,姿态却是挺拔干练,她推测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江姨,天心大酒楼的老板娘。
吴可怡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到了她身边,顺着她目光看去,出声:“在看小游啊?”
梁絮若无其事看了一眼吴可怡,随口问:“那个是他姨吗?”
梁絮第一次向人好奇起陆与游,说的“他”,而没有说“陆与游”,是因为梁絮这时还不知道“陆与游”是确切的哪三个字。
脑子里要说有什么模糊印象,那就是路由器。总不好叫人路由器。
以及大家口中的小游,小游也不是她叫的,他俩还不熟呢,小游小游,确实挺游蜂浪蝶的。
“你说江姨啊?”吴可怡笑了下,“那可不是他亲姨。”
梁絮:“嗯?”
“这岛上没几个配和他沾亲带故的,但凡沾上点亲带上点故,都能落着不少光。”
听吴可怡这口气,仿佛跟陆与游挨上点关系,甚至只有头发丝大小,都是莫大的荣幸。
地主爷还是黄天老子,整这么夸张。
梁絮略略不屑。
“不过跟亲姨也差不多。”
吴可怡跟着说:“江姨名叫江天心,也是岛上人,从前是小游家的阿姨,还一起接过吴由畅放学,后来小游一家从岛上搬走,江姨也跟过去做了几年工,直到一家子出国,江姨回岛上跟老公开了这个天心大酒楼,就因为在陆家当过几年阿姨,租下岛上最好的地段,这么多年租金没涨过一分,小游也每年回来探望,把江姨当家里人。”
梁絮听完这一段,脑子里第一反应——封建余孽。
她小学三年级就不要保姆带了,怕同学笑话,只让司机去接,好吧她也是封建余孽。
这会儿,陆与游也同江姨告别,从街对面晃回来捞吴由畅。
两少年勾肩搭背朝她们走来,吴由畅挺标准一高大个,竟也比陆与游低半个头,陆与游依旧是那副懒骨头,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吴由畅冲她笑了下,把康康交还给吴可怡,顺过行李箱拉杆,打了声招呼:“姐,我回去放行李了。”
“去吧去吧,等下记得过来吃饭,别要人叫。”吴可怡翘着腿坐在木沙发边上,牵过康康的肩膀。
吴由畅回头比了个ok手势:“行,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眼见两少年背包拖箱子晃去铺子旁两辆电动自行车旁,吴可怡转头问她:“韫韫,你是第一次来岛上吧,要不要骑个车出去转转?”
梁絮眼一抬。
铺子里除了吴可怡她都不熟,康康正叽叽喳喳抓着吴可怡的裙子玩,吴可怡显然脱不开身。
铺子外夕阳半落,韶光铺满斑驳的青石路,街对面木质酒楼下开着一盆三角梅,像有一阵风过,少年骑着电动车一瞬间掠过,白色衣摆飞扬,黑发在湛蓝的天空下澎湃,世间极尽自由模样,以一种闯入者的姿态,回眸无意间看了她一眼,懒淡无拘的一眼,三角梅无声落了一朵。
梁絮隔街相望,目光没有丝毫变化,手中的手机屏幕渐渐暗了。
陆与游已经转过头,钻石耳钉一闪而过,书包依旧单肩挂着,背微微后仰,吊儿郎当姿态,单手扶着电动车,一条腿松松支地,电动车停在那儿,他往后看。
“吴由畅你快点。”
“狗东西等下我啊!”
立马传来吴由畅的骂骂咧咧,没两秒,另一辆电动车载着行李箱,吴由畅骑着,略显笨重从后面青石路颠簸着滑进视野。
眼看两少年要骑走两辆电动车,吴可怡都没等梁絮答应,热心的不得了,一把拉起梁絮:“既然来了,好歹岛上逛一圈,免得说我招待不周,后面几天家里生意忙没空,今天正好,你骑着电动车岛上溜一圈回来吃饭,快走快走等下他们两个把车都骑跑了!”
梁絮都没有拒绝的机会,吴可怡已经拉着她站到街边。
“吴由畅你们等一下!”
往前是上坡路,两少年刚骑出一段距离,陡然被叫住,停下来回头看。
吴由畅一脸懵,问吴可怡:“姐,怎么了?”
吴可怡拉着她赶过去,喘了口气,用一种“你们怎么丢下同伴”的语气说:“你们两个把两辆车都骑走啦?”
吴由畅不好意思看了眼陆与游,陆与游没什么表情看着她和吴可怡:“……”
吴可怡接着说:“你们两个骑一辆,给韫韫一辆,她第一次来,想在岛上逛逛。”
吴可怡说一不二,两人显然没有任何意见。
陆与游看向吴由畅。
吴由畅双手稳稳握着车把手,看了眼前面脚踏沉沉的行李箱,对陆与游说:“你坐我车,我箱子不好搬。”
“行。”
陆与游应了声,从车上下来,懒懒朝她投来目光,淡淡开口。
“你骑这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