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就是来两个硬汉硬拖住他,他都能想办法留在原地接着闹。
这一天几乎是鸡飞狗跳一样地过去了。
天黑之前,范夫人带着四个幼崽往回赶,谁知,天上竟下起大雨。
范夫人没带伞,往山上走的路径又极偏僻,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眼见悯希的衣服上落了几个小黑点,范夫人着急地环视起来。
然後便发现,前方几步路远的地方,有一间监牢。
范夫人不带想带孩子们去那里,可没得选。
片刻後,监牢的狱卒长听说范夫人的来意,便将他们带进了牢中。
寻常人他当然不会放的,可谁叫他认出了范夫人是谁。
监牢阴幽,这里的窗户设得位置极高,且狭小,晴天时,尚且能有光进来,如今淫雨霏霏连成江,这儿就变成一座十足的黑暗坟冢了。
壁龛上的灯一路照到尾,里面的狱卒在猜拳对赌,後面狱卒长似是找人警告了几句话,他们便纷纷站起来散开各司其职去了。
但其实也没事需要干。
发呆的发呆,避雨的避雨,连范夫人这等温婉的人,也忍不住抱怨起下个不停的雨。
悯希心情很好,他认为能和好朋友一起避雨,亲朋皆在身,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他很喜欢。
不过他见娘亲和玩伴都有些被天气影响到了,便低下头,拿出几颗饴糖来哄他们。
他一个一个按顺序分过去。
分到牧须策的时候,悯希连叫了他几声,牧须策都没有反应。
他不由疑惑地擡起头。
只见牧须策看着一个地方,黑目剧震,那神情怎麽说呢,简直像见到了百鬼夜行一样——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的凄厉和痛心。
牧须策看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是离他们最近的丶编号为“壹”的牢房。
那间牢房里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草席铺在地上,那草是发霉的丶枯的,人躺上去,若是衣衫不厚实,怕是会被里面游窜的虫蚁啃穿皮肤。
草席之上,一人着赭衣,青丝凌乱,软趴趴地靠墙垂着脑袋。
那垂在脸侧毛躁的头发,偶尔才会被气息吹卷着动一下。
“小公子可是对那犯人有兴趣?那家夥就是个爱偷钱的下三滥,手脚不干净,偷到富贵人家了,人家不肯放过他,这不,进来了。”
狱卒长在一边和他们家常般闲谈着,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牢房里的人自然也能听见,但那人没有一点要擡头的意思。
牧须策则是双目怒瞪。
绝丶不丶可丶能。
江轼老师怎麽会做那种腌臜的事?
牧须策知道,自己再临桃苏小镇,也许会遇到故人,可他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种地方。
当年,圣上一言废除了“禁武令”,原先士庶之家不得私蓄兵器,也不准有任何形势的练武活动,後面令法废弃,民间武馆便逐渐兴起,只不过质量参差不齐。
老将军听闻桃苏小镇有一人叫江轼,古有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今有江轼能百步穿杨,千步置人于死地,当然成分虽有夸张,但身手却是实实在在的。
老将军将牧须策送到桃苏小镇,拜江轼门下学武,这一送就真当是不闻不问,权当没这儿子似的。
江轼不得不又当父又当师,陪他打桩学剑,又给他熬粥做饭,买衣买话本。
两月过去,牧须策要回京,这短暂的师徒之情他却没有忘怀,始终记得江轼的恩情,如果在京,他依据礼数,是要携礼上门叩首谢恩的。
江轼是个非常老实的好人,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刚正不阿,不会服软,总是得罪人。
这狱卒说他偷窃,牧须策是万万不信的,定是江轼开罪了谁,又或是武馆开得太大,挡了谁的路,这才让人踹了进来。
能进监牢的人,哪怕是还能出去,也只剩一层骨了,看看江轼如今的样子,这些狱卒是收钱动了多少次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