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难以忘记,她此刻就在不自觉地回味。
这是她的初吻,被温太太甜蜜的嘴唇那样温柔丶缠绵地吻着,带着纵容。那感觉好得过分,在她贫瘠的情感经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丶无法磨灭的印记,她想她会一辈子记得这个吻。
她吻了温令仪,而温令仪也回应了她的吻,甚至引导她的手……这是不是说明,温太太也对她……有那麽一点喜欢?
是不是说明,之前那些若即若离的暧昧,那些让她患得患失的试探,都不仅仅是她的错觉?
可是——这样不对!周见星猛地摇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这是不对的,她有丈夫。道德感像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应该劝阻温太太,提醒对方她已婚的身份,结束两个人之间这不正常的交往。
可是爱意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并以不可遏制的态势疯狂生长,快顶破所有理智的桎梏,让她在生命发出的丶本能的呼唤面前丧失了所有抵抗能力。
温令仪那句带着脆弱和命令的“不要逃离我”,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心底那个阴暗的声音也在疯狂叫嚣着:就这样沉沦下去吧,抛开所有的束缚,完全只遵从内心的想法;就这样跨过那道界限,不管以怎样的身份,待在温太太身边。
只要能够跟温令仪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重要吗?只要能够再那样靠近温令仪,触碰她丶亲吻她,付出什麽代价都值得,就算接受全世界的审判又如何?
但她不可以那样做。
感情当然不只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里面还牵涉了一个无辜的男人,温太太的丈夫,那个她既不知道姓名丶也不知道面貌,但是真实地存在着的男人。
是他让温令仪甘愿戴上戒指,缔结一生一世的契约。
一股莫名的丶尖锐的恨意突然刺向那个模糊的男人形象。
为什麽?为什麽他让温太太感到孤独和寂寞?为什麽他不能多陪陪她丶多爱她一点,让她幸福?
周见星恨他,恨他让温令仪不幸福。
而下一步,她应该给自己找个借口。
就比如,反正温太太的先生不能让温太太感到幸福,那她又为什麽不能替代他陪在温太太身边?填补由于他的缺位导致的丶温令仪内心的空洞。
说不定温太太的丈夫也早就出轨了,否则怎麽会忍心,将温太太那样花一样的女人留在国内寂寞地枯萎?如果是自己……周见星的心抽痛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肯定舍不得将温太太一个人丢下,她肯定会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
也许……温太太的婚姻本身就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她的出现也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就算没有她的介入,这段婚姻也注定分崩离析?
周见星可耻地丶阴暗地替自己寻找合适的借口。
因为她实在无法拒绝温令仪的那句“周见星,不要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突然离开我”,她太想留下来了,她想留在温令仪身边,她想每天都看见温令仪。
她太想沉溺在温令仪的那份致命的温柔里,这种欲望正将她拉向未知的深渊。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周见星拧开水龙头,任由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击着她的脸颊和双手,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这才勉强浇灭了一丝她心底的蠢蠢欲动。
周见星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缓慢地丶沉重地上浮。而当理智重新拼凑起来的瞬间,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在做什麽?她在试图纵容自己,放任事态滑向更危险丶更无法挽回的境地。
一切关于温太太婚姻状况的猜测,其实都只是她为了减轻负罪感而编织的幻想。继续放任下去,如果温令仪的婚姻真的因此破裂,她是因还是果?谁能说得清?
就算没有结过婚,她也隐隐明白,婚姻牵扯的远不止两个人。那是两个家庭丶复杂的社会关系丶以及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她有什麽资格丶有什麽力量去撼动这一切?她值得让温令仪为她放弃这一切吗?这个念头本身就让她惶恐不安。
理智和情感在紧密而胶着地拉扯着,将她的神经绷成一根随时将会断裂的细线,拽得太阳xue突突直跳,钝痛不已。
周见星拿起毛巾胡乱地抹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她擡起头,望向镜中那张湿漉漉丶毫无血色的脸。镜中人的眼神空洞丶迷茫,还带着深深的自我厌弃。这个人……正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周见星。
周见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像被什麽东西压垮的脊背,然後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客厅里,父母还坐在餐桌旁,气氛沉闷。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她不敢看父母的眼睛,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碗碟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能感觉到父母的目光沉重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担忧。那目光像针,扎得她坐立难安,让她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用忙碌来掩饰内心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