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冬
时间又往前推移了三个月,夏季的燥热早已是遥远的记忆,冬意渐深。
寒冬的凌厉彻底占据主导後,空气里便带上了一种刺骨的寒意,风中也偶尔夹杂着簌簌黄叶。
南方的冬天,大部分树种一般不会大面积落叶。
周见星换上了抓绒的卫衣,把自己裹了起来。
只是去年穿着还合身的衣服,今年套在身上却显得有些空荡,当风从领口丶袖口灌进来的时候,衣服布料便贴不住皮肤,晃晃荡荡的,连胸腔里的那颗心,也能跟着一起晃荡几下。
一阵寒风恰好卷过花店门口,吹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睛和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你看看你!”楚蔚放下手里正在修剪的一支紫罗兰,伸手抓过周见星的手腕。
她的虎口圈住那截细瘦的腕骨,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合,中间竟多出老大一截空隙。
“怎麽还是这麽瘦?让你多吃点东西,权当耳旁风了是吧?”楚蔚话里带着明显的心疼和责备。
周见星试图把手抽回来,声音轻轻的:“前段时间天气太热,没什麽胃口。”
“那後来天气凉快了呢?”楚蔚没松手,追问道。
“後来……後来工作多,活动量也大。”周见星声音低了下去。
“活动量大就更该多吃!都瘦成什麽样子了,这麽高的个子,现在跟个细竹竿似的,风大点我都怕你被吹跑。”楚蔚松开手,叹了口气。
蔚然花房门口,周见星和楚蔚并排坐在两张矮矮的木板凳上,脚下散落着各种新鲜的花枝和绿色的花泥。
她们面前各放着一个未完成的花篮底座,正忙着将挑选好的花材搭配着插入湿润的花泥中。
城市仍在照常运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每天都有新的店铺开业丶每天都有人举行婚礼,需要漂亮的鲜花来装点喜悦。
花房的生意因此一直不错。
周见星轻轻将手腕收回,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她拿起一支橙黄色的切花月季,熟练地用花剪斜着修剪掉一截花枝,然後稳稳地把它插进花泥的固定位置。
“我真的有在好好吃饭了,”她强调着,语气试图显得轻松些,“你看,我感觉最近都胖了不少呢。”
楚蔚没接话,只是视线落在周见星卫衣宽大领口处露出的一截清晰锁骨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周见星表面看起来似乎恢复了正常,每天上班下班,能说能笑,工作时依旧认真负责,甚至和她们这群朋友混在一起时,也能没心没肺地闹腾。
但楚蔚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消瘦和沉寂,骗不了人。
周见星好像一直没能真正从那段过去里走出来。
“所以,”楚蔚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周见星安静的侧脸,那里没什麽多馀的表情,“你真的都跟你爸妈说了?出柜了?”
一边问,她一边用灵巧的手指将一小把粉色的满天星斜斜地插入花泥,营造出蓬松的层次感。
“嗯。”周见星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麽样。
“分手之後那阵子,他们总琢磨着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安排相亲。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烦,那时候本来心情就糟透了。”
好像所有人都认准了一个道理,只要迅速投入下一段感情,就能很快覆盖上一段留下的伤痕。
有句话怎麽说来着?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伤害只有爱。
但周见星做不到。
她好像被某种力量钉在了原地,还困在那段已经结束的关系里。
那些爱和恨丶痛和眼泪,後知後觉地丶细细密密地反扑回来,席卷了她。
当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或许只是因为,她压根还没做好分离的准备。
在所有分手的方式里,最残忍的大概就是断崖式分手。一方还在满怀期待地规划未来,另一方却毫无征兆地斩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