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尾消失在哽咽里。李瑞渊看见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像雪落在广州永恒的夏天。
深夜的旧楼隔音很差。李萱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母亲厨房的剁肉声像在分尸。李瑞渊蹲在阳台抽烟,手机屏幕亮着吴烨的消息:
「到没?」
他敲字又删除,最後还是没回。结果对方又继续说:「阁楼床要大的」
烟灰掉在睡衣上烫出洞时,李萱悄悄溜到阳台。小姑娘眼睛肿成核桃,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情书。
“哥。。。”她吸鼻子,“我只是好奇……”
李瑞渊掐灭烟:“然後就亲上了?”
李萱眼泪又涌出来:“你们都一样。。。妈妈骂我不要脸…………说我不自爱……可是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有什麽错?!”她几乎是吼着说的,哭的撕心裂肺。
这个词像刀片划破夜色。李瑞渊顿了顿:“她真这麽骂?”
“她说。。。说随便让人亲的女孩子就是。。。”
後话被拥抱截断。李瑞渊揉着妹妹头发,想起吴烨在北京雪地里捧着他脸的温度。他忽然问:“你喜欢他什麽?”
“他。。。”李萱哽咽,“我跑八百米摔跤,他背我去医务室。。。你们都没来。而且他很在乎我的感受,每次都会先征求我的意见……”
家长会缺席的回忆涌上来。那天他正为吴烨的奥数培训费和人打架,母亲在超市盘点熬通宵。
晨光微熹时,母亲出现在阳台门口。她端着两碗糖水,眼下乌青浓重:“阿萱,去洗脸。”
姐妹俩沉默地喝糖水。母亲突然说:“我当时是十六岁跟你爸好的。”
勺子和碗沿碰撞出清脆声响。
“他骑自行车载我吃云吞面。”母亲望着防盗网外的天空,“你外婆拿扫把打他,他说'阿姨,我将来开小轿车载阿英'。”
李萱小声嘟囔:“後来不是赌没了。。。”
“是啊。”母亲苦笑,“所以妈怕你走错路”
七点整,上学闹铃打破寂静。李萱磨蹭着收拾书包时,母亲突然往她包里塞了盒牛奶:
“那个刘。。。叫他放学来家吃顿饭。”
小姑娘愣住,牛奶盒捏得咔咔响。李瑞渊挑眉:“妈?”
“总比躲操场强。”母亲转身开火煎蛋,“让你妹带点尊严。”
鸡蛋在油锅里滋啦作响时,李瑞渊收到新消息。吴烨发了张清华园晨跑照片,镜头角落露出半张偷拍他的侧脸。
「想你」附言这样写。
他低头笑了,被母亲瞪了一眼:“笑什麽!下午去学校接你妹!盯着那小子别动手动脚!”
阳光终于挤进狭窄的阳台。李萱啃着煎蛋偷偷问:“哥,北京好玩吗?”
李瑞渊把手机屏保亮给她看——故宫红墙前,两只交叠的手影落在日晷上。
“还行。”他揉乱妹妹头发,“等你考上高中,带你去吃豆汁儿。”
“咦!听说像泔水!”
“嗯。。。”他望向广州灰蒙蒙的天空,“但有人就是爱喝。”
母亲在厨房哼起粤剧小调。生活似乎又回归常态,只是某些裂缝需要时间弥合。
而此刻北京,吴烨正对着手机皱眉——聊天框里,李瑞渊刚发来的新消息带着广式早茶的热气:
「帮我看个东西」
附图中,李萱的皱巴巴情书被重新抚平,压在九月超市的设计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