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温翎轻声问。
缪维桢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调整输液速度。在药物作用下,温翎再次陷入昏睡。
这一次,他梦见自己漫步在一片开满奇花异草的园地。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女子背对着他,正在照料一株发光的植物。
"星阑博士?"温翎试探着问道。
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与缪维桢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柔和的面容。她的眼睛像盛着星海,带着洞察一切的通透。
"你就是温翎,"她的声音清澈如泉,"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哥哥他,太习惯一个人承担一切了,"星阑轻轻触碰那片发光的叶子,"我离开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他,有些重量本该由更多人来分担。"
温翎注视着这个只在照片和资料中见过的女子:"你想让我帮他分担?"
"不。"星阑微笑,"我想请你让他明白,他从来都不需要独自承担。"
当温翎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医疗舱内只亮着一盏小灯,缪维桢靠在椅子里睡着了。数据板还亮着,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医疗数据和他亲手记录的观察日志。
温翎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缪维桢。卸下了所有防备的他,看起来异常年轻,也异常脆弱。月光透过舷窗,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这一刻,温翎突然明白了缪维桢这些年的孤独。肩负着整个文明的希望,守护着危险的秘密,却连一个可以分担的人都没有。
也许是感受到了注视,缪维桢突然惊醒。在看到温翎清醒的眼神时,他眼中的迷茫瞬间消失,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感觉如何?"缪维桢起身检查仪器,指尖在控制屏上快速滑动。他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检查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细致。
"比想象中好。"温翎微微勾起唇角,注视着他专注的侧脸,"看来你的医术和战术一样可靠。"
缪维桢的操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低沉:"下次让我证明医术的机会,可以来得晚一些。”
温翎轻笑:"这得看联邦配不配合。"
天亮时分,温翎的烧终于退了。缪维桢为他更换绷带,动作精准利落。当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温翎腿侧的皮肤时,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那天在指挥中心,"温翎轻声开口,"你输入那个坐标时,就预料到会这样吗?"
缪维桢继续着手上的工作,纱布在他指间服帖地缠绕。
"我计算过所有可能,"他的声音低沉,"包括最坏的结果。"
温翎注视着他紧绷的侧脸:"但你最终还是让我去了。"
绷带系紧的动作稍稍加重了几分。
缪维桢擡起眼,目光深邃如夜:"因为我还是漏算了一点。”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按在自己胸口:"没算到亲眼见证预想成真时,这里的反应。"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温翎心头一颤。他明白缪维桢的未尽之言,即便理智上知道这是最佳选择,情感上却依然难以承受。
温翎轻声说:"没关系,我们一起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所有後果。"
这一次,缪维桢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坚定。
当缪维桢准备离开去检查飞船系统时,温翎叫住了他。
"等这一切结束,"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舱内,"带我去看看你记忆里的那些地方。"
缪维桢在门口驻足,背影在月光中显得格外挺拔。"那些地方……早已不复存在了。"
"正因为不复存在,才更要去看。"温翎注视着他的背影,"我要知道是什麽样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你。"
缪维桢缓缓转身,银白月光在他眼中流转。良久,他微微颔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