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甚至心甘情愿地踏入原本不会涉足的险境。”
温翎的脚步顿住了。危险?这个词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心里。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缪维桢是这样看待他的“理想”的?
一种混合着失落和些许赌气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温翎下意识地减少了自己出现在缪维桢面前的频率,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与韩仲推演赛良国内局势,以及协助老陈优化生态循环系统上。他的态度依旧温和有礼,但那种发自内心的丶看向缪维桢时特有的亲昵与依赖,却淡了几分。
缪维桢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眉头蹙得更紧,周身的气压更低,但在夜岚和苏茜面前,他什麽也没表露。
这种无声的僵持,没有逃过罗砚的眼睛。
在一次温翎独自核对巡逻日志时,罗砚走了过来。“殿下,”她声音平稳,“B区第三通道的传感器数据有些异常波动,需要您授权进行深度扫描。”
处理完公务,罗砚却没有离开。她沉默地操作着控制台,调出了一段极其模糊丶画面晃动剧烈的战斗记录。
那似乎是在一个混乱的太空港,年轻的罗砚浑身是血,眼神空洞麻木,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被几个面目狰狞的星际海盗围住,如同待宰的羔羊。就在这时,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精准丶冷酷丶高效,瞬息之间便将那几个海盗变成了漂浮的尸块。
画面定格在缪维桢沾着血污丶却异常平静的脸上,他对着蜷缩在角落丶几乎失去意识的罗砚伸出手。
“七年前,‘灰港’奴隶市场。”罗砚关掉画面,她的机械义眼看向温翎,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丶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荒原,“我出生在那里,像货物一样被买卖。那次是‘主人’觉得我没了用处,准备处理掉。”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部长当时在那里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他本来可以不管我,一个奴隶的生死,与他的任务毫无关系。但他出手了。他给了我名字,‘罗砚’。他说,从今往後,我的命属于我自己,而我可以选择为谁效忠。”
“我选择了追随他。”罗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是因为恩情,而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我如同垃圾般被丢弃时,看到我眼中尚未完全熄灭的那点东西,并认为那‘或许还有点用’的人。”
她转向温翎,目光锐利:“部长从不轻易评价人。他说您‘危险’,绝非贬义。在他那里,‘危险’意味着您拥有动摇他根基本源的能力。这意味着,您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丶需要投入全部心神去应对的‘例外’。”
温翎怔住了。他没想到罗砚有着如此惨痛的过去,更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点醒自己。缪维桢那句“危险”,在罗砚的解读下,竟然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最高认可。
“夜岚工程师是旧友,是同伴,是连接过去的桥梁。”罗砚最後说道,“但您,殿下,您是部长自己选择的未来。而未来,总是伴随着不确定性和……风险。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看清,并准备承担的事实。”
心中的那点芥蒂和赌气,在罗砚这番剖白下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理解和一丝懊恼。他竟然因为一句未尽其意的话,就幼稚地闹起了别扭。
当晚,温翎直接去了缪维桢的私人工作间。
推开门,里面没有开主灯,只有操作台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缪维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心紧蹙。
温翎走过去,什麽也没说,只是伸手拿走了他指间那枚冰凉的碎玉,然後在他微愕睁眼时,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不像以往那样带着试探或激烈的碰撞,而是带着歉意丶理解和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缪维桢起初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带着几分压抑後的凶狠,仿佛要将他这两天的疏远都讨回来。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温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对不起。”
缪维桢哼了一声,手指穿过他金色的发丝,力道不轻:“为哪件事?躲着我,还是……偷听?”
“都有。”温翎老实承认,擡眼看他,绿眸在暗光下闪着光,“但我现在知道了,能被你认为‘危险’,是我的荣幸。”
缪维桢眸光一暗,揽在他腰後的手收紧,将人更密实地压向自己:“知道就好。所以,别再试图从我身边逃开,哪怕一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你的‘理想’和‘危险’,都只能属于我。”
温翎笑了起来,主动环住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