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空气里只有鞋跟踏过地毯的声音与他呼吸的节拍。他先把外套挂好,走近两步,停在与她一臂距离的地方:「回来了。」
「回来了。」她也很平静。
他视线扫过她肩头那张新画布,又落回她眼睛上:「我们谈谈。」
她点头:「好。」
他先开口,语气像把锋利收进刀鞘:「对不起。这几天我用错了方法。我习惯把事情一个人扛,觉得把你留在风眼之外是对你最好。但我忘了,你不是需要被隔开的人。」他停了停,「你是我身边的人。」
她盯着他,眼神清亮:「那你要学会站在我旁边或是让我与你并肩。」「我会。」他擡起手,慢慢地在她面前停住,像在要一个允许。
她没有後退,只往前一步,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掌心对掌心,温度很实在。她擡眸,语气仍是那种狡黠的轻:「那说说看,你打算怎麽做?」
他低下头,额角靠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很稳:「第一,外头的声浪,我会处理,但不会瞒你,第一时间告诉你。第二,关于你母亲的界线,由你说,我在旁边,不越线。第三——」他顿了一下,眼神更深,「我们把话说开,不让你一个人画到手抖,也不让我闷着不说。」
她看着他,眸光一动,语气仍轻却更直白:「这才像。我也要说清楚——你有事就说出来,就算我暂时帮不上忙,也不想你一个人闷头扛着。爱要双向沟通,只有一个人付出或守着,不会走太久。」她擡起被颜料染过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一起」。
他喉结滚了一下,扣紧她的手,「一起。」
她忽然踮起脚,在他下颌线落下一个很轻的亲吻,像给重啓按了个开关:「狼先生,这次不要只说不做。」
他垂眸看她,孤冷的眼底被一层温光覆住,唇角很淡地往上走了一点:「遵命。」
她笑出声,眼睛弯成狭长的月牙:「只有我能听到的那种。」
他没有辩,低头覆上她的唇。这个吻不急,像把这几天各自的风与火慢慢摊平。他的手臂收紧,把她整个人圈进来,掌心落在她後腰,力道稳,像把她从风口往里带。
她在他唇间轻轻咬了一下,狐狸一般的挑衅:「别想糊弄。」
他低笑,声音从喉间滚过,带着一点沙:「我在糊弄谁。」
她没再说话,只把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呼吸慢下来。
过了很久,他把口袋里的丝绒盒拿出来,放在她掌心。她擡眼看他,他眼神很直,却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原本想在一个不那麽糟的时机给你。现在也不差。」
她打开。银色的坠饰是一头狼与一只狐狸相扣成环,细节干净,线条克制。她指腹落在那枚环的交接处,擡头,笑得很慢:「这东西会不会太露骨。」
他也笑了一下:「那就戴在衣领里,只有我看得到。」
她假装嫌弃地哼了一声:「霸道。」
「好,我错了。」他替她扣好链,指腹只在锁扣处停了一下,动作轻得像怕惊到她。暖意顺着肌肤漫开,她的耳尖微微红了。她仰头,眼里有光:「穆总,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更像家了?」
他摩挲她的指节,语气淡而实:「本来就是。」
——
午後,他把电脑打开,给她看一份安排——不是新闻,也不是公关稿,而是她下一个月的画展与排期表,旁边是两条不同的安保与交通动线。她看了一眼,挑眉:「你这叫站在我旁边?」
「只是把路理顺。」他看她,「走不走,由你决定。」
她合上电脑,把素描本摊在两人中间:「那我现在想画一张新画。你站哪?」
他沉默一瞬,往後退了两步:「站在你心後面,不挡你的光。你需要,就叫我名字;不需要,我就安静在这里。」
他没有再动什麽,只在门边坐下,视线停在她的背影上,呼吸放慢,像把节拍对齐。
她画到专注处,屋里只剩笔刷与布面摩擦的声音。她换色时擡眼,他也没起身,只用唇形说了一个字:「在。」
她笑,笑容干净:「我知道。」
——
傍晚时分,京市的云被晚霞染成淡淡的桃色。客厅的窗帘一半拉着,风把帘脚吹起两指宽。
他们把刚完成的画立在屋子中央,画名叫《并肩》。画面里,风口仍在,狐狸与狼没有退,而是肩并肩,背後是一道被抚平的光。
她看着那道光,忽然想起那对老夫妻。她侧头看他:「我们会吵的。」
「会。」他很坦白。
「但要信任。」
「嗯。」
她伸手去勾他的小指:「拉鈎。」
他低下头,吻住她指尖:「不反悔。」
门外对讲机「嘀」了一声,物业的巡逻从楼道过去,脚步声稳稳。她靠在他肩上,听着那个声音慢慢远去,像听见风也被挡在了门外。
这一次,没有谁一个人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