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老远就看到赵章了,只是他很少在队里活动,李大牛是知道他的名声,没怎麽见过他的人。
他也不清楚那些人说的哪句真哪句假,有一件事肯定是真的,赵章是他们大队唯二的高中生。
李大牛停下了牛车,赵章麻溜的把知青的行李一挪,爬了上去。
走的脚疼的郑惠娇看到这立刻不干了,大喊:“不是说不让我们坐牛车,怕累到你的宝贝牛,凭什麽他就可以坐?!”
李大牛烦死他们了。
刚开始知青下乡他们还挺欢迎,盼着他们能把队的粮食産量搞起来,结果一个个不如他们村的老把式不说,连小孩子都不如,又吃的多,就这还嫌这嫌那,村里和知青都不知道闹了多少回。
这就不说了,粮食的量是有限的,多了这批吃干饭的知青,相当于从他们的口粮里分出来给他们,这和虎口夺食有什麽分别?
李大牛没好气道:“就凭他是我们生産队的队员。”
郑惠娇鼓起腮帮子不知道怎麽回,後面没什麽存在感的男知青食指顶了一下压在鼻梁上的眼镜,“你这是歧视,是搞城市和农村分裂,国家领袖曾说过……”
他的话李大牛听不太懂,但他要赶牛车进城,时不时要看到红卫兵批斗人,类似的话他听过不少,而那些被批斗的人都老惨了,还有脑袋一磕人就没了。
这一刻他代入了自己脸都白了,不过他脸黑也没人瞧出来,就是脸上的汗水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郑惠娇看出他害怕仿佛拿到了令箭,“你不让我们坐就是搞分裂,我要去革委会让他们好好改造改造你的思想。”
李大牛看向赵章,这牛车肯定不可能让郑惠娇坐的,而且她坐其他人坐不坐?
牛是生産队的宝贝,要不是抱不动他都抱着它来回了。
既然不让郑惠娇坐,他也不想被批斗那麽只有让赵章下车了。
赵章:“……”
他可不想走回去。
赵章一改懒散,高声呵斥:“我看不是李大牛想搞分裂,是你们想激化农村和知青之间的矛盾,让生産队和知青们站在对立面。”
“你们这点路都不肯走,我严重怀疑你们深受资本家享乐主义的毒害,甚至是他们派过来的间谍,腐化人民的意志。”
不就是扣帽子,感觉谁不会,他八代贫农,根正苗红,这些知青就算背景没问题,比起他,用肥皂洗衣服算不算享受?毕竟他都没有,衣服好几身算不算享受?毕竟他都只有两身。
何况,赵章目光落在郑惠娇的鞋子上,意味深长。
郑惠娇被他的目光烫的往後躲了躲,躲到一个女知青身後,那嘴巴跟锯嘴的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他又看向戴眼镜的男同志,“你是想搞分裂?还是想搞享乐主义?”
戴眼镜的男同志又顶了一下眼镜,“同志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想要享乐,更不是想分裂生産队和知青,我们从各大城市不远万里的来到杨柳大队就是想要帮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以後我们会在这里扎根,成为杨柳大队的一份子,带着杨柳大队茁壮成长,现在我们只是想得到公平的待遇。”
说得多好听啊,他们那麽无私奉献,只是要个公平而已。
让他闹成了,那生産队还有日子好过?
赵章扒拉了一下记忆,原主不关注生産队里的事情,但多多少少总能听到一些话。
像是郑惠娇嫁给了赵二那个混混,还有一个叫戴同仁的闹得大队长脑壳子疼。
赵章有预感眼前这位就是那个叫大队长头疼万分的戴同仁。
这股气焰必须给他压下去。赵章更加笃定。
“你这不是公平,是在搞均分主义,我怀疑你的思想在倒退,想要重新走上错误的道路。”
赵章审视戴同仁,仿佛他的思想真的存在问题。
戴同仁心里不禁一紧,手心开始冒汗,喊口号扣帽子一直是他最喜欢使用的招数,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人俯首称臣,他因此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没想到今天遇到对手了。
他强装镇定,大脑快速运转,组织语言,义正言辞的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跟着党走。杨柳大队是队员我不是在搞均分主义,均分主义主张的是平均分配社会财富,我们只是想拥有和队员们有一样的待遇,这是一种公平。”
前半部分他在彰显他的一片红心还有点气势,後面看似没什麽毛病,但是实际上已经输了。
不管是吵架还是辩论都要进攻,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解释便是入了对方的圈套,被人带着节奏走。
赵章当然要抓住机会,他一句接一句,逼得戴同仁节节败退,额头都是汗,手心都泡湿了。
他又是慌张,又是不敢置信他居然输给了一个乡下人,城里那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怎麽能输给一个乡下人。
李大牛也惊呆了,但也只是吃惊了一下很快就为赵章找到了理由,他是高中生麽,这麽厉害是应该的。
“还不走?”赵章威严的声音传入李大牛的耳朵,李大牛爽快的应了一声,“好嘞。”
手里的鞭子在空中打了响儿,前边的黄牛就动了起来。
等到了大队,大队长看到的就是李大牛在前面赶牛车,赵章坐在牛车上眼睛闭着似是睡着了,五个知青沉闷的跟在後面。
大队长倒是没多想,赵章跳下牛车他也没管他,他说了几句就让李大牛把知青送到知青点,而这个工夫赵章已经到家了。
“妈我饿了!”一进门他就是一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