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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憬之回来这一趟,是为了给那外室出气的。
「有仪不过一个弱女子,你也真是下得了手!
「纪蘅,当初你明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如今怎麽成了这副恶毒模样!」
花厅里一地的碎瓷,纪蘅捂着心口,强忍泪水。
拢烟不忿,快言快语:「当初你还是个穷书生呢,家徒四壁,一介布衣,如今不也锦衣华服,古董瓷器说摔就摔!」
江憬之没想到被一个丫鬟当面给了难堪。
他指着拢烟,怒道:「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生死不论!」
江府家丁面面相觑,迟疑不动。
江憬之愈发愤怒:「怎麽,我说话没人听了吗!」
纪蘅咽下苦涩,将拢烟护到身後。
「她不过说了实话,何错之有江憬之,纪家留下的财産是多,却也没多到任你胡作非为丶目无王法的程度。她是丫鬟没错,可她也是在官府有户籍的良民,岂能容你打打杀杀,随意作践」
「纪家的财産好!好!好得很!装了这麽多年贤妻良母,终于装不下去,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是吧
「按朝廷律例,丈夫有权训诫妻子,我管不了她,还管不了你麽」
说着,他想要动手。
「住手!」卢嬷嬷跨进门槛,「老爷,夫妻之间,有什麽是说不开的夫人生气,还不是因为在乎你」
卢嬷嬷给了台阶,江憬之忍住怒火,收回手。
卢嬷嬷不动声色地站到江憬之和纪蘅中间,将两人隔开。
「老爷不知道,您不在家的时候,夫人茶饭不思,天天盼着您回来。谁承想,没等来您,等来了一个指着她鼻子骂的外室呢」
江憬之的态度和缓下来。
「那她也不能动手打人!有仪说,若非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定然是要报官的!」
卢嬷嬷又调和几句,江憬之彻底被安抚下来。
他让卢嬷嬷给他准备二百两银子,说是有生意要做。
卢嬷嬷自然清楚没什麽生意,不过是江憬之又找到花钱的乐子,却还是恭敬地应下。
伏秋站在廊道,半身掩在柱子後。
江憬之生得一副好皮囊,身量颀长,不说话的时候往那一站,当得起一句谦谦君子,如松如柏。
这样的人,又读过一点书,说起好听话来自然也是动听极了。
莫说纪蘅这样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会被骗,她那样历尽千帆的风尘女子也曾把江憬之当成好归宿呢。
江憬之拿着银票走了,纪蘅擦去眼角泪水,对仆从说:「都散了吧。」
拢烟撇过脸去,卢嬷嬷望着江憬之的背影,久久不语。
她们站在夕阳下,连影子都是冷的。
走不出去的後院是一个精致的铁笼,外人听着响还以为多热闹,然而铁做的栏杆到底是烫手还是冻人,只有摸上去的人才知道。
伏秋抱起同她一起偷窥的云溪。
父母吵架,云溪却没哭。
她只是愤怒,双眼迸出火苗,恨不得一口咬在江憬之的脖子上。
多麽美妙的未经污染的灵魂。
「还好,你可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