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安沅一直望着地上的王氏,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王氏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麽……”蒋安沅质问道。
王氏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回看着蒋安沅,又像是在看向很远的地方。“那年我同你差不多大,我亲手为他披上铠甲,送他出征,又一年又一年地等他回来……我等了好久好久,可是结果却和你一样,等来的是他的棺木。”
她突然笑了:“这麽些年过去了,我早就忘了他的样子,早就忘了!可你们每一个人对我的称呼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我,我的身份是他的妻子!”她越发激动,“什麽陆三夫人?什麽贞洁烈妇?不过是守着个空名头的行尸走肉……”
蒋安沅不解道:“你既然如此厌倦,为何不离开?你明明可以离开!”
“离开?哈哈哈哈,离开……”她冷笑着望向蒋安沅。她能离开吗?她身上被禁锢着一重又一重的枷锁,早已让她和这陆国公府成为了一体。“我已经被困死在了这里,这里太苦了!你难道也要像我一样做一个人不人鬼的陆家夫人?”
蒋安沅恍然:“难怪丶难怪你之前要将我私自出府的事说出来,难怪你一直劝我离开陆家,你是怕我重蹈覆辙。可是,可是为什麽又要害我?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
“那汤里我只加了堕胎药,”她盯着蒋安沅的肚子,眼神变得锐利可怕,“没了这个累赘,你就没有了牵挂,也没有人能拴住你了,你就自由了,我这是在帮你呀!”
蒋安沅怔愣地看着王氏:“你疯了,疯了!”
“我没疯,我比谁都清醒!我这麽做,完全是为了你好,我是在帮你逃脱这牢笼。”
蒋安沅反驳道:“不,你不是在帮我,而是把你的痛苦和怨恨附加在我身上,可我不是你!”
“冥顽不灵!”王氏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九昭去了,你本可以改嫁後去过新的生活。可你偏要守着这个空壳子,守着那个孩子……”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打断。
一名中年守卫冲了进来,蒋安沅见过他,他是陆长风的亲信。“少夫人,府里有内应放叛军进了府,老爷和夫人让您从暗道出城。”
蒋安沅问道:“公公婆婆还有柳娘他们呢?”
亲信回道:“少夫人放心,府里内眷都安顿好了。”
蒋安沅闻言也不再犹豫:“快,荣哥儿,快把你母亲扶起来,跟我一起走。”
“我不走!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巴不得陆家早点垮掉!我也就自由了……”王氏面对这种境况,脸上竟是平静的,眼神里也写满了决绝。
蒋安沅心头一震,心里竟然生出了王氏就是这个内应的想法来,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跟我们走!”
“我不走!”王氏笃定地回道。
“母亲!”任凭荣哥怎麽哭喊丶怎麽拉扯她,王氏也不起身。
蒋安沅见她执拗的模样也不再跟她浪费时间,拉过荣哥儿,朝着锦洪使了个眼色,便跟着护卫往暗道走去。
锦洪会意,朝着王氏後脖颈一击,王氏立马晕了过去,他立马抗着王氏跟了上去。
出了府,她们被安排在了两辆马车上,由一衆护卫护送着往城外赶去。
“府上怎麽会突然出现叛军?那些叛军到底是谁的人?也不知道家里怎麽样?父亲和大哥他们有没有事?祖母和衡哥儿安不安全?”一路上蒋安沅心乱如麻,只能轻轻拍着腹部安抚着孩子,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这时身後追兵赶了上来,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冲出一队黑衣人,黑衣玄甲,黒巾覆面,个个手持兵刃,拦在了追兵前方。
只见为首者擡手做了个手势,身後的黑衣骑兵立即变换阵型,催马上前将追兵分割包围,这等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
两队人马瞬间拼杀在一起,刀光剑影在黑夜中闪烁。锦洪抓住机会,打马向前,很快将厮杀声甩在了身後。
马车一路疾行,周围的杂声越来越小,蒋安沅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身後传来,锦洪回头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朝他们驶来,清一色的铁胄银甲,腰系长刀,身背轻弓短箭,看这阵势,绝非善类。
“大娘子,扶好了!”锦洪高喊一声,随即加快马鞭。
可马车哪里能比得过精挑细选的战马!
这队兵马拦截在前方,锦洪等一衆护卫立马拔刀相向。
“保护大娘子!”锦洪拔剑高呼,随行的护卫立即护在马车周围,准备迎敌。
可是这队兵马只是拦在前方,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可饶是这样,周围的马儿时不时粗重地喷着气,後蹄时不时刨着地面,还有火把在黑沉沉的夜里噼啪噼啪地叫喊着,无不让人绷紧神经。
为首的将领背对着他们,烟雾缭绕在他周身,看不清面容,只有铁甲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