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榆没说什麽,擦了擦眼泪,然後抱着猫窝往她家走。到了门口不动了。覃琛赶紧上前:“我来。”说着从她手里接过了猫窝。夏桑榆从包里拿出钥匙。
时间太晚了,宠物医院不一定开着门。
覃琛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眼睛都红了,眼底蓄着泪水,有些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小猫被放在了沙发上,她转身去了屋子里,没一会儿拿出一个笨重的医药箱,打开来摊在旁边。
里面的工具很齐全,她的动作也很熟练,把剪刀镊子都拿了出来,还有要用的药,很多药覃琛都认不出,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里面有个白色的塑料袋子分装的,夏桑榆把它打开,单独放在一边。都是给小动物治伤的,还有些免疫蛋白,类似营养液之类的的东西。
她把小猫伤口周围的毛全部剃掉,想要自己给小猫治疗。覃琛低头看着她的脸时,她的脸上又重新挂满了泪。
覃琛的心也跟着痛起来,他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珠,语气有些沉重地说:“别哭了。”
夏桑榆抹了一把泪,把剪刀放在了一边,开始处理伤口。刚一触碰到猫就尖叫哀嚎起来。一定是太疼了,小猫一直往外躲,拒绝夏桑榆的触碰。实在没办法,她让覃琛摁着小猫,她给她上药。为了防止被抓伤,她给覃琛戴上了厚厚的胶手套。
覃琛一手抓着小猫的两只爪子,一手控制住她的头,两只腿夹住她大半个身子,这样小猫就动弹不得。
夏桑榆用镊子沾了清洗药剂给小猫清理伤口,小猫一直反抗,扭着脖子拒绝药水碰到她。她反应太大了,覃琛抓着她感觉吃力,小猫逃脱不了,下意识反过头来就往夏桑榆的手咬去,覃琛没有犹豫一秒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小猫的尖牙穿过胶手套咬在了覃琛手上,“嘶”的一声,覃琛皱紧了眉头。
“你没事吧?”夏桑榆焦急地脱掉覃琛的胶手套,他的手被小猫的牙齿咬到了,还渗出了血,“你被咬伤了。”她神色难过地看着他。
“没事儿。”覃琛挡住伤口,却感觉到咬伤的手疼得一跳一跳的。
小猫挣脱出来就跑到卧室躲起来了,他俩弄了好久才把它弄出来,花了好久才把小猫包扎好。完了又给覃琛处理伤口。等这一切处理好,已经大半夜了。
覃琛回来後第一次相处这麽长的时间竟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受伤的小猫,哭得泪眼模糊的夏桑榆,怎麽都算不上是他想要的画面。
小猫也精疲力尽了,叫了好久才终于安静地睡去。
覃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着,手上的疼痛比不过心里痛。
什麽样的女孩子能在家里备着齐全的医药箱,还有各种说不出来的药,生病了受伤了连医院也不去,就一个人在家里对付一下,这样真的能活得好吗?
辗转反侧,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
以前就知道她要强,什麽事都总想着一个人扛,总是不想让人担心,不想给人添麻烦,什麽时候她能卸下坚硬的壳,能让别人也照顾一下她,他不想她活得这麽累,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她只需要每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就行,其他的事都交给他来解决。
他是伤心难过了好多年,但在那段时间里,他也希望她能活得好好的,哪怕没有他,日子也不能过得太差。
“可是我应该怎麽做呢?怎样让我的人生不会太差?”夏桑榆支着脑袋问一旁的覃琛,彼时的男朋友常常抱怨夏桑榆学习和赚钱太过用力,她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两件事情上,根本挤不出时间来陪他。
“除了学习和赚钱当然还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比如花点时间在你男朋友身上,我们一起约个会看一场电影,再逛逛街买点你喜欢的东西,衣服包包鞋子,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我们还可以去旅行,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哪怕消磨时光那也比待在图书馆看书,再去做个廉价的兼职强啊。”
赚不了几个钱还要浪费那麽多时间,夏桑榆大学四年做的事情在覃琛眼里就是这样的。但是夏桑榆一点也不生气。她做一学期的兼职有时候还买不下覃琛送给她的一套当季服装,她银行卡里的钱永远也够不上他零花钱的一个零头。所以当她问他,她要怎麽逃出她那糟乱的人生时,他大概会告诉她——是你想得太复杂了,其实人生没那麽难。
“你知道吗,我们两个的人生差距太大了,我们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覃琛,你能明白我说的是什麽吗?”
“不能。”
这是覃琛最後一次被夏桑榆拒绝时说的话,什麽一个世界两个世界,明明就是用来拒绝他的撇脚借口,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子?覃琛忿忿不平了一段时间,甚至那段时间都没和夏桑榆说过话,也没拿眼角缝看过她一眼。
後来他们在一起了,夏桑榆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人和人就是有差距的,这是不可否认的的事实。覃琛从小家境优越,所有的一切都是家里面提前安排好的,自己没操过半分心。所以你要问他什麽是生活的苦,他哪里会知道。
但夏桑榆就不一样了,她出生在一个贫穷拮据的家庭,父母重男轻女严重,女孩儿几乎成了他们剥削压榨的工具人,即使她还是一名未毕业的大学生,她的父母也是三天两头地问她要钱,她不得不四处做兼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还要接济家里,这样的日子是真的又苦又难熬。
所以她为什麽一定要覃琛明白这一切呢,“感同身受”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之中称不上是个好词,她也不需要把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拉进这浑浊的泥沼里,她的男孩儿就应该阳光开朗丶无所畏惧地活着,不要像她那样活得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