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工人见她是小姑娘,又震慑不了人,都拎起安全帽陆陆续续走了。
“你们要注意安全啊,去好几次工地上看你们施工,好几个人没有佩戴安全帽,有些戴了也不规范,就顺便往脑袋上搭,没有系帽带,还有高空作业的一定要系安全绳……”
一中年大叔拿着安全帽从她身边走过,“你就别操心了,就我们这些人在工地上干了几十年了经验丰富,还有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快背下来了,没事的哈,我们自己会注意,再说了哪那麽容易出事,你看看,我们都干了这麽些年了不活的好好的吗,谁会运气那麽差摔下去?”
“哎……安全措施还是要做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都不听她说,没一会儿人就散光了。
“这些人就是这样,跟他们说什麽也不听,等真的出事了才知道哭,到时候一切都晚了。”生産部一同事摇着头收拾桌子上的安全册,本来人手一份的,现在都剩在这里。
没出事的时候都抱着侥幸心理,一点不重视,一出事儿呼天抢地。
然而就在开了会没几天,工地上真的传来噩耗。
万泽建筑的老板黑着一张脸急急忙忙地往项目上赶。一到项目上就召集全体职工开会,工地上包括所有工作人员丶干活的工人和工长都在,商量这件事情怎麽解决。
底下的人都默不吭声。
事发的时候有人跑来办公室大声喊叫,说有人摔下来了,受伤严重。
当时整个项目部都是慌的,好多人都跟过去看了。唐禾拨开人群,看到躺在水泥地上的人,正是前几天开安全大会时和她说话的大叔,她还记得他长什麽样子,被烈日晒黑的皮肤,身材削弱,脸上布满了皱纹,他人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没带安全帽,也没系安全绳,从几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底下有钢筋,贯穿了整个心脏。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做工地的最怕遇到这种事,没有哪一个老板想看到自己的项目弄出人命,而且这个项目是今天的重头戏,甲方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这事刚一出开发商那边就打来电话,要是处理不好,双方的合作就暂时搁置,别说继续干下去了,剩下的项目款能不能拿到都是个问题。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否则现在网络这麽发达,把这事传出去这个楼盘肯定会受很大影响。
冯万泽点头哈腰在电话里说尽了好话,并且再三承诺一定好好处理这件事,不会让项目受到影响。电话一挂掉这个人气得嘴都歪了,把人都叫来狠狠骂了一顿,骂完又是质问:“再三强调安全安全,安全重于泰山,你们就是这麽重视的?!生産部你们就是这麽做工作的?我花钱养你们,你们就是这麽回报我的?说话啊!”
李全利作为生産部负责人屁都没放一个。冯万泽骂得狠了,李全利才有些心虚地说:“安全例会每周一次,咱们都是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把会议内容跟工人再三强调,那有些人不听,总觉得这种事轮不到自己,现在出事了又怪我们,我们找谁说理去?”
说完又看向他们部门的张勇胜:“不信你问问小张,我们哪次开会没强调,上到我们自己的管理人员,下到工长工人,工地上的管理制度说得嘴巴里唾沫星子都起火了,人家不接招啊,是不是小张?你把我们做的安全知识防范册子,还有我们请广告公司做的安全内容,包括挂在办公室的,还有放工地旁边的立牌,都拿出来看看,这工作我们有没有做好。”
张勇胜不怎麽敢擡头看他,支支吾吾的,声音小得可怜。
“这几次都是唐禾做的,所有的资料都在她那儿。”
上次开完会他们什麽都不管就走了,收拾现场还有那些宣传的物件儿都是她在干。唐禾原封不动地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所以到底有些什麽东西,安全宣传的内容他也不清楚。
因为有一个敷衍的领导,下面的人也有样学样,生産部门从上到下都一个样,工作敷衍,有时候上班都找不到人。
张勇胜当着冯万泽的面这麽说,这不是打他的脸麽。李全利白了他一眼,心里骂这个蠢货,不会说话哪怕不说也行,搞得他在冯万泽面前下不来台。
他不说自己的人半个不是,反而责怪起别人。
“唐禾啊,你这次到底有没有做好安全工作,你把安全的重要性都和那些工人说清楚了吗?你要是说清楚了今天就不会有人从那麽高的地方掉下来了。我们做工地的危险性都看得到,不仅仅是平时的口头教育,你还得经常去现场盯着啊,要看见他们不带安全帽要上前制止,什麽都不做怎麽行?”李全利抹着一张难看的脸说这话,就好像这件事的责任全在没搞好宣传的唐禾身上。
李全利这是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这是一条人命啊,唐禾已经吓傻了,恐惧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不知道……”
李全利眼神轻蔑地盯着唐禾,又想继续语言攻击,坐在对面的夏桑榆说:“李经理,你可真有意思,你们自己部门的工作你让别人去做,到头来还要怪别人没做好,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唐禾是来做预算的,不是来搞安全的,什麽天天工地上巡逻,那不是你们生産部门的事吗?说到巡逻倒是没看见李经理去过现场几次呢。还有你,”她看向唐禾,“你把自己的活干明白就行,别人要是把活甩给你直接拒绝,干得越多错得越多,到时候别人把锅甩给你,你背得动吗?”
“你什麽意思?”李全利跟夏桑榆针锋相对。
“好了!”冯万泽吼道,“做事的时候不见你们多积极,出了事就知道踢皮球,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怎麽解决这个事!”老板发怒了,他们才收敛一点,静了下来。
顾长青一直没说话,等他们说完她才说接下来怎麽处理。
“我们已经通知了家属,最快估计今天晚上到。人已经没了,一来肯定要谈赔偿的事,这样,我先跟他们谈,到时候看他们想要多少,再汇报给冯总,您看能不能接受。”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谈判是肯定要谈的,至于多少能达成和解,就看顾长青怎麽跟家属谈。
项目上因为出了这种事也停工了好几天,直到谈判达成,安抚好工人的家属才重新开工。在这之前又扎实地上了一天的安全生産课。公司所有工作人员,不管哪个项目的,赶不回来的就远程上课。
风波终于过去,公司上上下下才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