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音愣住,转头跟随他的背影,看他坐到床尾凳,不冷不淡回望她一眼。
好音飞快分析此时的沉默,回望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
没说不让吹,就是可以吹。
她心底小小惊叹一下,觉得这道题不算太难,跟之前那一道似乎有相同之处。
从梳妆室拿出吹风机,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走到蒋维则身侧,稍稍垂下脑袋,轻声提醒,“那个,我要吹头发了。”
视野尽量停在男人的头发上,不去看其它不该看的地方。
蒋维则似乎要睡着了,胳膊顶在膝头,手掌托着下巴,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好音纤细漂亮的手指,万分轻柔地梳理他的黑发,一手拿着吹风机上下摆动,安静的房间中,只剩吹风机低弱的运作声。
他感觉到她手指在头顶温柔抚摸,她身上散发着清新美好的气味,让人情不自禁想到雨後沾着露珠的绿叶,以及早春吹来的风,缠着温柔与清冷。
风停了。
好音摸着男人干燥的头发,关了吹风机。
蒋维则睁开眼,视线下斜,看见她左膝盖又红又紫,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异常显眼,他眉头立即压了下去,困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就是她说得没事?
“给我吧,你去床上坐着。”他拿过好音手中的吹风机,好音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麽意思,不过还是乖乖照做。
见他把吹风机放好,套了一件睡衣,然後离开卧室,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家用医药箱,心有所觉,低头去看自己膝盖的磕伤,小声道:“其实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她越这样说,只会惹得蒋维则更加不快。
冷着脸用棉签蘸水,清除好音膝盖上残留的碎石粒,他没干过这样细致的活,即使觉得自己山上的动作已经轻柔到极限,仍惹得好音细声嘶气。
上完药水,蒋维则问:“怕疼?”
好音盯着涂了药水的膝盖,药水浸入伤口,牵出火辣辣的痛楚,她长睫颤抖几下,灯光下,像是跌落的蝴蝶,楚楚可怜,轻声说:“还行,有一点。”
这个样子,令蒋维则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与他合二为一才好,竭力压下翻腾汹涌的欲望,又深深痛恨自己色令智昏的蠢样,面色沉如夜色,寒声道:“睡觉吧。”
“哦。”
灯光熄灭,只剩阳台那边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月光如水漫了进来,铺上一地寒霜。
寂静的黑暗中,好音平躺在床的一侧,侧耳听着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睡着了吗?
喝了这麽多酒,肯定睡得很快。
今晚的蒋维则让她感觉很陌生。
以前的他阴晴不定,无缘无故发脾气,而且在床上又凶又贪婪。
现在的他似乎冷淡下来,变得理智疏离,就像第一次宴会上看到的那样,那麽多美丽佳人环绕在他身侧,他明明绅士友好地微笑着,但就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难道一定要离婚吗,她绝望地想,不去为怀家考虑,想想蒋维则的处境,整日面对一个不爱的人,一定很煎熬痛苦吧,她们怀家欠蒋维则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该这样卑鄙自私。
束手无策,辗转反侧。
“睡不着?”背对她的男人,在深沉黑暗中,忽然开口询问,嗓音冷倦。
好音顿时安静下来,保持一个姿势不再乱动,闭上眼睛,小声说:“马上就睡。”
蒋维则讥诮一笑,“因为我在这里?”他又似自嘲地挑唇,在黑夜中坐起身,“我去客房睡,你好好休息。”
好音急忙拉住他的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睡不着。”
“为什麽?”他扭过头,狭长眸子失去情绪般注视着她。
好音紧紧攥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他的掌心,眸子仿佛洒了粼粼月光,湿漉漉盯着他。
“我不知道怎麽可以不离婚。”
月光被一片乌云挡住,黑暗来得刚刚好,隐去蒋维则忍得快要吃人的眼神,喉结微微耸动,他声线低沉,问:“你爱我吗?”
你说爱我,你就拥有我。
枕边人忽然哑然无声,良久良久,月光重新潜入卧室一方,她痴茫无措的表情,就这样一下子刺痛他的心脏。
“我……”她蠕动双唇,有话要说。
蒋维则极其冷峻道:“你知道骗我的下场。”
好音陡得打了个寒颤,改口道:“我……会爱你。”
巨大的失望和难堪让蒋维则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酷表情,他冷笑一声,翻身下床,“我去客房睡,别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