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县令一行人,谢里正还要陪着他们吃午饭,下午还要带着他们在村里深入“考察”。
谢广福却没那么多空闲,他与县令打了声招呼说有事需要忙活,便转身往砖瓦厂边上的石灰木炭厂工地走去。
他也没有邀请县令去家里用饭的意思——开玩笑,自家又不是饭馆,哪能谁来都管饭?更何况是这些官老爷,伺候起来更是麻烦。
走了好一会儿,谢广福便来到了石灰木炭厂工地。
这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地基早早的就已经平整夯实,几口窑体的雏形已然显现。
谢三河正和几个桃源施工队的成员蹲在地上,对着铺开的草图比划着说什么,见到谢广福来了,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师傅,您来了!”
谢三河如今跟着谢广福学了半年,气质沉稳了不少,汇报起来条理清晰:
“按照您的规划,烧制黑金木炭用的十口标准馒头窑,目前地基和下面五层砖已经砌好了四口,另外六口的地基也处理完毕,今天下午就能开始起墙体。烧石灰用的两口馒头窑,昨天就已经全部砌筑完成,正在养护,等养护好了就能试烧第一窑石灰了。”
谢广福点头:“试窑的材料准备好了没。”
谢三河咧嘴笑:“师傅,您放心,这京畿道啥不多,就是石灰石和煤最多,山上到处都是裸露的石灰石,咱们自己上山,想挖多少挖多少,官府也不管这个。那煤更是不缺,这里的本地人,烧不起木炭的,都是去煤区买的廉价毛煤回家烧,听说咱们京畿道有好几条“黑腰带”,不过那些“黑腰带”是官府管制的,一般人不能私自去铲,不过因为量多,所以这里的毛煤特别便宜,姚大早早就去买了好几牛车回来,现在正在那边的平地晾晒呢。”
谢广福点头,不错,姚大果然是个靠谱的,那些毛煤拿回来不晒半个月,到时候烧出来的黑烟能呛死人,晒够半个月,那些毛煤才能发挥最大的热能,还不会太污染空气。
随后谢三河又指着草图上的一个位置,提出一个问题:“师傅,您看这里,按照图纸,炭窑的烟道要在这个位置拐个弯,和旁边石灰窑的余热回收管道汇合。我担心拐弯太急,会影响排烟顺畅,到时候窑内压力不稳,会不会影响炭的品质?”
呵,如今谢三河谈起正事,那口癖和谢广福学的是一模一样,一口一个现代词汇,可比谢里正偷学的那几句“门前三包”“环境卫生”专业多了。
谢广福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赞许地点点头:
“三河,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排烟顺畅确实是关键。”
他略一沉吟,用手指在草图上虚画了一下:“这样,在这个拐角的地方,我们不用直角,改成圆弧过渡,内部用耐火泥抹圆滑,减少阻力。另外,在汇合处前面,加一个简易的沉降室,用砖砌个小小的扩大的空间,让烟气里的火星和大的灰尘先沉降一部分,再进入主烟道,这样既能保护后面的装置,也能让气流更平稳。”
“圆弧过渡……沉降室……”
谢三河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我懂了,师傅!这样改确实更稳妥!我下午就让他们按这个方案调整!”
“嗯。”
谢广福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谢三河的肩膀,眼中带着赞赏。
“这半年,你进步很大,很多事都能想到前头了。好好干,争取做咱们桃源施工队的全能手。”
谢三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师傅,明天您家开镰收谷子,也算我一个吧!我家后天开镰,我明天正好有空,去给您搭把手!”
谢广福闻言,暗自嘀咕:“好家伙,又来个壮劳力!锋哥儿不在,李大宸他们五个,再加上三河,还有村里人肯定也会来围观帮忙的……这十几把镰刀怕是要轮番上阵,磨秃噜皮了都不够用啊!唉,今晚得让芝芝再‘买’十来把新的才行了……”
谢广福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面上还是露出笑容,点头道:
“行啊!你来帮忙,我求之不得。明天一早,直接来田里就行。”
他一边应着,一边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暖洋洋地感叹:“哎,一个个的,都扎堆来帮我收谷子……咱这人缘,看来还是不错的嘛。”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
“咦……小文不是说崇实学院今日也要放农忙假么?那下午小文也该回来了。照石山长那个性子,估计那些想来亲眼看看‘百日收’的先生和学子们,也会提前跟着来住一晚……啧啧啧。”
他抬眼望了望淮月楼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人满为患的场景:
“这淮月楼,今晚怕是真的要打地铺咯!!!”
下午,谢文和谢吉利果然带着崇实学院的师生们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村里。
二十多名师生一下子涌入,让本就因县令到来而有些忙碌的村子更添了几分热闹。
谢里正正陪着县令等人在村委楼里,详细介绍着这栋新式建筑的功能划分——哪里是议事大厅,哪里是账目公示处,这阅览室的用途是什么……讲得是眉飞色舞、口干舌燥。
见到学院的大队人马,谢里正先是心头一紧,随即看到领头的石山长与齐安县令互相拱手,客气地寒暄起来。
“石山长,别来无恙?”
“齐县令,有礼了。没想到短短几日,咱们又在此巧遇。”
“石山长也是为这‘百日收’而来?”
“正是,此等盛事,岂能不让先生、学子们亲眼瞧瞧?”
见两位“大佬”相谈甚欢,谢里正松了口气,连忙叫过谢文和谢吉利:
“文哥儿,吉利,你们快带山长和各位先生学子们去淮月楼找小白掌柜安顿下来!我这边实在走不开……”
谢文和谢吉利应了一声,便引着学院的队伍往淮月楼走去。
然而,淮月楼这边的情况果然如谢广福所料——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