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点到为止,拢袖起身,笑道:“多谢敬老款待,小子耽搁您这半天,该回去了,告辞。”
贾敬坐在亭子里目送林隽远去,末了他叫来长随吩咐:“悄悄叫人去问问小姐这些年的情况。”林
隽毕竟是听说,兴许惜春只是爱好佛法呢?
小厮领命而去。
惜春年岁小,事情也不多,贾敬很快便掌握了惜春这些年的成长轨迹。
他甚少关注惜春,根本清楚这个女儿是何性格、有何爱好。经过这次调查才从件件小事中拼凑出一个小女孩模糊的剪影:身量中等,有一双清凌凌的长眼;她性子独,似乎在府里默默无闻;她爱画画,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插画家……
贾敬听到惜春起初连颜料都凑不齐要靠琏儿媳妇供应后对贾珍失望无比——府里并不缺那几个银子,贾珍成日家花天酒地,怎么不能给妹妹配套颜料了?
他们两口子但凡对惜春上心一些何至于此!
还有入画哥哥一事,贾珍根本一点也没为妹妹着想——他有那样一桩前科,转头又与妹子贴身丫头的哥哥勾搭上,生怕别人不会从中发散么?
贾敬悲哀的发现林隽说的是对的,将惜春的未来交给贾珍顾看比推她入火坑也不差什么了。有这么一个哥哥,惜春还有何前途可言?
老妻拼命生产的女儿,终究是被他们父子俩耽误了。
贾敬一双老眼望着明明灭灭的灯火,心里做下决定。
过了冬月,贾琏完了在金陵的差事,因记挂着家里凤姐儿怀着孩子,不敢在路上耽搁,马不停蹄的赶回家。
凤姐儿收到消息,顶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坐在窗前翘首以盼。窗外白雪皑皑积了厚厚的一层,院中
只来得及清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路。
不时就见贾琏披着大氅冒雪而归。
凤姐儿扶着肚子要下来迎他,贾琏摘了风帽,嘴里不住道:“慢些慢些,你下来做什么?就在那里坐着,仔细抻着了。”
凤姐儿脸盘子圆了些,脸上萦绕着母性的温柔,见贾琏解不开大氅的带子,冲他招手:“过来,我替你解。”
贾琏笑嘻嘻的凑过去,搓热手后轻轻放到她肚子上,收到肚里小子愤怒的蹬踹。
“好小子!还挺有劲儿。”
两口子亲热的偎在一起叙些别后情形,说到家里的事难免提及东府贾珍的一系列荒唐行径,凤姐儿啐道:“你当外面的人说得多好听?脸都被他丢尽了。我看你往后也少往那边去,省得惹一身腥。”
“我过去做什么,不是一路人。”
凤姐儿满意了,许是怀了孩子,她心肠愈发柔软起来,又叹惜春:“四妹妹被他带累往后可如何是好呢?”想起贺秋的话,她脱口而出:“不若咱们把四妹妹要过来罢,横竖一个妹妹是养两个妹妹也是养,她与二妹妹又处得好……”
贾琏愣了半晌才听明白她的意思,他捂了捂凤姐儿额头:“没烧啊。”
见凤姐儿神色认真,他无语的说:“且不说老爷同不同意,敬老爷都不肯的,好好的孩子过继到别人家,叫人怎么想他?”
“我看你是怀孩子怀傻了。”贾琏摇头,他那老父亲又不缺孩子,无事过
继一个做什么?
夫妻俩正说着话,丰儿进来传话:“大老爷那边打发人叫二爷赶紧过去呢。”
贾琏翻了个白眼,以为贾赦要银子呢,“急什么,横竖少不了他那一抿子。”
他磨蹭着换了衣服,又吃了些点心填肚子,这才慢吞吞的往东院来。
“臭小子,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叫你伯父好等!”
没想到贾赦屋里还有一个贾敬。
贾琏忙请安,笑道:“伯父回来了,这次要在家过年罢?”
贾敬微微颔首,捋着胡须定定的打量贾琏,就见他身姿挺拔、神采天成,瞧着比贾珍不知远出几里去。
待贾琏坐了,贾敬问些金陵的事。贾氏一族老家便在金陵,贾琏自然去族中看过,主动说起族老、祖宅等事。
贾敬见他于世情上老练大方,差事也办得妥当,比贾珍靠谱多了。对贾赦道:“琏儿有出息,赦弟教得好。”
贾赦眉眼间透出得意,谦虚道:“他还差些火候呢,不过是族老们照拂。”
两人你来我往的夸了一通,听得贾琏牙酸。
他正无所事事的研究茶盏花色时,贾敬端起茶杯轻轻撇去茶梗,呷了口茶后突然扔下一个大雷与他:“琏儿,我打算将你四妹妹过继到你家,日后托付给你们两口子教养,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