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目深沉。
穆疏云含
泪笑一笑:“倘若我死了,父亲与皇上之间总会有隔阂了。
“恐怕那个时候,穆家想要为皇上赴汤蹈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呢。
“我替皇上不值。”
她说话的声音像平时一样温柔,或许因为此时含着眼泪,音色还不如往日的活泼清亮。可此时落在这安静的殿堂里,又格外有分量。
皇帝缓声道:“你待如何?”
穆疏云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写好了的折子,展开推到他的面前:“我要一个承诺,皇上落款下印就好。得一个安心,云儿也好劝说父亲义无反顾替皇上冲锋陷阵。”
纸上字迹娟秀。所写的内容无外乎一件事:允诺来日册封太傅府小姐穆疏云为皇后。
“皇上方才还信誓旦旦,落笔写个字不难吧?”
穆疏云语气依然温和,但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却不容人退却。
“穆家护佑皇上十余年,尽心尽力,从未有过私心。这是你自己曾对我许下的承诺,你若言而有信,必然不会推脱。”
少女脸庞苍白。眼窝底下一片深重的黑影。仅仅一日之隔,便与昨日那娇蛮活泼的太傅千金判若两人。
静室中,沙漏的声音震耳欲聋。
皇帝缓慢道:“云儿,你有备而来。”
“我说了,我只求一个心安。”穆疏云泛红的眼睛在笑,“当然,你若实在不愿,我又怎能逼你?”
皇帝背转身去,像桩子一样站了片刻,然后重新转过身来:“好。”
说完他提起朱笔,在折子上利落地写了几个字下去,然后盖上私印。
他把折子放到穆疏云的手里:“待眼下这场风波过后,你自拿它来寻我践诺便是。”
穆疏云双手滑过那朱红的字迹,一滴眼泪啪地落在上方。
她蓦地把它合上,抬头笑了。
“谢主隆恩。”
她把折子紧紧贴在胸前,往后退行几步,到了门槛下,转身走出去。
皇帝缓步走到门边,静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庭院里只剩下斜射的日光,他才走回御案旁边。
案上那碗汤已经凉了。面层浮着浅浅一层油花。
他端起来,望向先前送汤过来的太监:“太后的赏赐,推辞了是为不孝,对吗?”
后者目光惊诧,快步走上前来:“方才是小的多嘴,皇上不喝,也无大碍。”
皇帝哂笑一下:“可那是先帝钦命持玺听政的太后,朕不能不尊,是不是?”
太监默然。
就在这刹那间,皇帝把碗端起来,一口喝毕。
“皇上!”太监惊慌夺碗,“小的还不曾试过口!”
“无妨。”皇帝将碗递回去:“太后公然送过来的赏赐,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太监不出声了。
“常玉。”皇帝又道。“你把碗送去永福宫,替朕多谢太后与沈小姐的美意。
“再带上四色点心,算作我给太后的回馈。”
……
昨夜宴请晏北,一顿饭吃到近戌时才散。
一坛醉仙楼的竹叶青被二人喝到见底,恰逢月光升上来,照亮重重叠叠的屋檐,月棠心底骄傲升起,又趁着酒兴,拉着他把端王府几大主殿瞻仰了个遍。
今早起得就有些晚。
一问韩翌,原来早就来过了,因她未起,便先出门去寻了他祖父的同僚。
随后窦允和郭胤各自前来拜见。
坐下来寒暄了一会儿,侍卫才悄悄来禀报,说是二位同来还有两辆马车在门外等候。
原来他们俩竟是带着家眷前来的,因为曾提前打招呼,故而不曾让两位夫人一起进来。
月棠对着他俩叹了口气,然后让兰琴带着贺氏去接两位夫人进来。
随后窦郭二人去往衙门,月棠留下女眷说话,又挽留二人用了午膳,顺道打听一些朝堂内宅之事。
窦夫人敦厚持重,言语不多,但恰到好处。郭夫人快言快语,性子爽利,起初有些拘谨,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送走二人之后,日光已经西斜。
到了房中,见案上摆着一摞帖子,一部分是宗人府和内务府等衙门递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城中大户女眷投递来的。其中却有一张赫然写着“沈府”。
她抽出来一看,是沈奕连同其夫人作的邀请。
贺氏恰好捧着簿子进来,斟酌着说道:“先前听魏大人说,沈家小姐今日入宫为太后侍疾了。又说,先前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