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阳皱了皱眉,转身对小二提醒道:“小二哥,你这客栈该修葺了。楼梯、栏杆都坏了,这样不大安全。”
小二觉得霖阳在对自己指手画脚,语气不太乐意:“你爱住不住,不住拉倒。”
霖阳委屈地闭了嘴。
眼下这种情形,能有地方睡觉就已经很不错了。
陈宴秋一点也不挑,欢天喜地地回到屋里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躺下,盖上略略有些霉味的被褥,盯着结了些蜘蛛网的天花板发呆。
来福与霖阳住在另一间。
为了省油,屋里没有点灯,显得有些黑。在这黑暗里,听觉与触觉反而异常清晰。
陈宴秋听到了很多声音。
客栈隔音不好,不同人的鼾声、说话声、吵闹声涌入陈宴秋的耳畔;
楼下的厨房里似乎还烧着菜,柴火哔啵,热水沸腾;
窗外似乎有一对巡逻的兵士走过去,铁甲碰撞,叮叮当当响;
屋檐上的露水逐渐凝结,流过瓦片,滴在窗沿上。
嘀嗒,嘀嗒,嘀嗒……
陈宴秋听着这嘀嗒的水声,突然想起来他与荀淮成亲的那日,似乎也是一个瓢泼的雨夜。
只是那时候的雨声比现在的动听多了。
困意袭来,陈宴秋迷迷糊糊的,思绪似乎也飘得很远很远。
它飞出小小的窗台,来到空旷的、流动着清辉的街头,又绕过刀剑、绕过烛火、绕过城楼上飘扬的旗帜,飞进了城外的营帐里。
陈宴秋似乎看见了明灭的火光中,荀淮眉头紧皱的模样。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思念在那一刻化作实质,把他的心脏揪紧,胸口满是酸胀感。
陈宴秋看到荀淮对着面前的两位副官快速地说着什么,两位将军领命退出营帐后,荀淮又在营帐的桌前发呆。
其中一位副官陈宴秋见过,是张彦,另一位陈宴秋却不认识。
陈宴秋有些疑惑。
梦里面还能梦到自己没见过的人吗?
过了一会儿,陈宴秋看见荀淮捂住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火光下,荀淮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是陈宴秋就是觉得荀淮现在很着急。
荀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在朦朦胧胧的梦境中,陈宴秋下意识开口哄他。
夫君。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荀淮蓦地抬头坐直身子。
他瞳孔放大,飞快在营帐内扫视了一圈。
没有。
荀淮“腾”地起身,着魔一般迈着大步在营帐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把屋里的东西扔了一地。
他随后又不死心地来到帐外问:“方才可有人进来过?”
帐外的兵士有些奇怪,但仍旧中气十足地回道:“回王爷的话,没有!”
荀淮自己也觉得事情很离奇。他沉着脸对帐外的人点点头,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营帐捏着眉心。
“把东西收拾一下。”
荀淮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是幻觉吗?
他方才,好像听到了宴秋的声音。
宴秋在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荀淮苦笑了一下,等兵士们把东西收拾完,又坐回去看着地图沉思。
前些日子,荀淮与屈蔚达成协议:屈蔚助荀淮打回京城,作为回报,大梁会为燕国打开一条商路,并在商路旁驻兵,护送燕国的商人南下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