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感(1)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栅。监护仪的“嘀嗒”声规律依旧。
沈叙白醒得早,感觉比前几日多了些力气,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淡了。护士小赵进来量体温血压,看着仪表点头:“沈先生,今天数据很稳,气色也好多了。”
“嗯。”沈叙白应着,目光掠过自己搭在被子外丶还扎着留置针的手。
小赵记录完,目光敏锐地扫过床边地毯上那几处新鲜的丶小心翼翼的踩踏痕迹。
她没直接点破,只是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沈先生,陈主任特别交代过,您的心肌还在修复关键期,最忌讳的就是劳累和意外。任何活动,都必须在我们评估和监护下进行,安全第一。”
沈叙白沉默。昨晚那点“快点好起来”的心思,在专业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上午,陈主任带着康复科的张老师来查房。详细检查评估後,陈主任脸上是赞许也是不容商量的严肃:“恢复进度确实喜人,叙白。但心肌的修复就像精细的瓷器修补,急不得,一丝裂纹都可能前功尽弃。接下来的活动,必须严格控制强度和风险。”
他看向康复科张老师。张老师会意,拿出一个平板,调出方案,语气温和却斩钉截铁:“沈先生,为了最大程度保护您的心脏,避免任何可能的摔倒或过度劳累风险,我们强烈建议——并且要求——在离开病床进行任何活动时,包括去洗手间丶在房间内短距离移动,以及未来可能的户外短暂活动,”她顿了顿,清晰吐出那两个字,“使用轮椅。。”
轮椅。
沈叙白的心像被什麽东西猛地攥了一下。这个词像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他刚燃起的那点“变强韧”的火苗上。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腿。它们明明有力气站起来了,虽然不稳,但能走几步了!
“我……可以试着走。”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试图争取,“昨天试过,只是有点软,没有不适。”
“沈先生,”陈主任的语气加重了,带着医生的权威和对病情的绝对考量,“没有不适是暂时的幸运,心肌炎的潜在风险在于它可能毫无征兆地引发心律失常或心功能下降。轮椅不是禁锢,是保护伞。它能最大程度减少您心脏的负担,规避跌倒风险。这是医疗要求,也是为您的长远健康负责。”
他目光转向温雅之前坐过的位置,意有所指,“温总也再三强调,安全是最高优先级。”
“温总”两个字,像最後一块砝码,彻底压下了沈叙白试图挣扎的念头。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和被剥夺感瞬间席卷了他。他不再是那个可以掌控自己身体丶行动自如的沈叙白,而是一个连基本行走自由都需要被限制丶被保护的“易碎品”。
“知道了……”最终,他垂下眼帘,声音低哑地应道。那点微光从他眼底彻底熄灭,只剩下沉沉的灰暗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难堪。他感觉自己像个骤然失去双腿的人,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下午,一辆崭新的丶符合人体工学的轻便轮椅被推进了病房。金属框架泛着冷光,柔软的坐垫和靠背也显得刺眼。
张老师和小赵耐心地指导他如何使用刹车,如何从床边安全地转移到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