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
厨房的“战场”痕迹早已被沈叙白仔细清理干净,只留下食材的清新气息。
他遵循着“慢慢来”的原则,将“谢礼”的准备拆解成了几天的练习。从磕蛋打散的笨拙,到能炒出一盘勉强合格的嫩滑鸡蛋;从被油星吓得後退,到能相对从容地控制油温滑炒虾仁……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厨房这个空间对他而言少了几分陌生,多了几分掌控感。
门铃声在晚上七点整准时响起,清脆地划破了别墅的宁静。
沈叙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期待,稳步走到玄关。他的脚步虽然比常人稍缓,带着大病初愈後特有的谨慎,却已经足够稳健有力——轮椅被他留在了客厅角落,像一个被暂时搁置的符号。
他伸手打开了门。
温雅站在门外。她显然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身上依旧是那套剪裁锋利的深灰色职业西装,内搭纯白色丝质衬衫,每一颗纽扣都系得一丝不茍。
长发一丝不乱地挽在脑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冷的眉眼。通勤的手提公文包换成了一个更为简约的深色托特包,但那股属于“温助理”的丶冷静干练的气场丝毫未减,甚至因为这身行头,在踏入私宅的瞬间,带来一种强烈的丶无形的权力感。
“温雅,请进。”沈叙白侧身让开,声音平稳,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身职业装扮出现在他家的玄关,奇异地强化了今晚这场谢礼的某种微妙张力。
“沈总。”温雅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来。她的目光锐利而迅速地扫过玄关和客厅,最後落在沈叙白身上。
当视线触及他身前那条深灰色的亚麻围裙时,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几秒。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家居裤和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身形清瘦但挺拔。那条围裙松松地系在腰间,柔软的布料沾染着些许水渍和厨房的气息。
这个形象——系着围裙丶亲自下厨的沈叙白——与以前工作中的笔挺西装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一切像一根细微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温雅沉静表象下坚冰的一角。
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悄然荡开。那是一种混合着绝对掌控下的新奇,以及一种猝不及防被命中心脏般的丶隐秘的心动。
看到他在自己的领域里,为她系上围裙,卸下名利场上的铠甲,展露出这种“人夫感”十足的居家一面,一种强烈的丶近乎掠夺性的满足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感觉比任何文件上的签字都更让她感到愉悦。
沈叙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短暂却专注的凝视,他神色如常,只是耳根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热。“这边请。”他引着她走向餐厅。
餐厅里灯光温暖柔和。铺着素色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两套餐具和晶莹的高脚杯。桌中央的白色郁金香散发着清雅香气。
三盘菜肴冒着热气,简单却看得出用心:一盘翠绿鲜亮的白灼芦笋,配着琥珀色的酱汁,以及点缀着彩椒的黑椒牛柳,散发着辛香。还有一盘金黄色的滑蛋虾仁。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温馨的灯光,弥漫在空气中。
“请坐。”沈叙白为温雅拉开座椅,自己则在主位坐下。他动作自然,今天没有选择轮椅,透露出身体恢复的良好状态。
温雅依言落座,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菜肴,最後定格在沈叙白身上。她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麽表情,但那份职业化的锐利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香气中似乎被悄然柔化了一点点。她拿起筷子,动作优雅。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品尝得很认真。餐厅里一时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沈叙白看着她平静地品尝,没有出声催促评价。他拿起醒好的红酒,为两人各倒了浅浅一杯。
温雅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轻轻拭了拭嘴角。她擡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沈叙白。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她端起酒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着暖黄的光。她的视线从沈叙白系着围裙的腰身,缓缓上移,最终落进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和期待的眼睛里。
“沈总,”她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餐厅里清晰而沉稳,带着她一贯的穿透力,却又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这顿饭……”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仿佛在确认什麽。
然後,她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丶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的一缕暖意。
“我觉得很温暖。”她最终说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像被炉火烘烤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丶真实的柔软温度,“谢谢。”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叙白心中漾开一圈圈带着温度的涟漪,瞬间抚平了所有残留的忐忑。
他看着温雅那双映着灯光丶似乎也染上了烟火暖意的眼眸,看着她唇角那抹罕见的丶真实的弧度,紧绷的嘴角彻底放松下来,缓缓绽开一个真切而放松的笑容,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
“你喜欢就好。”他举起酒杯,隔着餐桌,与她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温暖的餐厅里悠悠回荡,像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落定的声音。
温雅西装笔挺,仍然带着职场的状态;沈叙白一身家居服。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在食物的香气中无声交融,十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