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咳嗽声成为我心跳的节拍时,我才迟钝地发现,所有关于感冒的注意事项里,都漏掉了“小心传染名为心动的并发症”这一条
共享耳机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像一颗被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透明玻璃珠,在沈寒星的心口袋里,折射出此後好几天的好心情。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七里香》那甜而不腻的旋律。
然而,南方的秋天总是善变。几场连绵的秋雨不期而至,带着深入骨髓的湿冷,瞬间驱散了残存的暖意。天空总是阴沉着脸,雨水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将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
教室的窗户上凝结了一层白蒙蒙的水雾,窗外的香樟树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安静。课间再也看不到在操场上追逐的身影,大家都瑟缩在教室里,靠着彼此呼出的热气和不甚明亮的灯光取暖。
就在这场秋雨里,苏澄影感冒了。
起初只是几声轻微的咳嗽,她用手背掩着口鼻,试图将那点动静压下去。但到了第二天,咳嗽变得频繁而沉闷,她的鼻尖微微发红,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显得有些恹恹的。
她依旧坚持着每天上课,笔记记得一丝不茍,但沈寒星能看出她的勉强。她的背脊不像平时挺得那麽直,偶尔会用手支着额头,闭眼休息几秒,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沈寒星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揪着。她看着苏澄影因为咳嗽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看着她试图集中精神却难掩疲惫的侧脸,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无力感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弥漫开来。
她能做的不多。她只能“碰巧”多带了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滚烫的姜茶,在早自习时默默推到苏澄影手边。她只能在下课时,“顺手”拿起苏澄影的水杯,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帮她接满热水。她只能在自己觉得苏澄影可能需要的时刻,递过去一张写着「多喝热水,注意休息」的纸条。
每一次,苏澄影都会擡起带着倦意的眼眸看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如此细致关照後的丶细微的动容。她会低声道谢,然後小口地喝着姜茶,温热的水汽氤氲在她面前,让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
这天下午的数学课,老李在讲台上讲解着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综合题。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嘎声和老李洪亮的讲解声。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声响。
沈寒星正努力跟上老师的思路,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终究没能忍住的丶剧烈的咳嗽。
她猛地转头,看到苏澄影正用手帕死死捂着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咳得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连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她看起来难受极了,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老李的讲解停顿了一下,目光关切地投向苏澄影:“苏澄影同学,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全班同学的目光也都聚焦过来。
苏澄影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脸颊还带着红晕,她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没事,老师。对不起。”
老李皱了皱眉,没再说什麽,继续讲课。
沈寒星却再也听不进去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这个人身上。她能感受到苏澄影身体的微颤,能听到她努力平复却依旧粗重的呼吸声。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必须做点什麽。
趁着老李转身板书的间隙,沈寒星飞快地从自己的笔袋底层,拿出一个小小的丶透明的塑料药盒。那是她妈妈塞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里面有几颗独立包装的感冒药。
她将药盒连同刚才接满热水的苏澄影的水杯,一起迅速而隐蔽地推到了苏澄影的桌子上。
苏澄影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桌上的药盒和水杯,愣了一下,擡起头,有些错愕地看向沈寒星。
沈寒星没有看她,目光直视着黑板,仿佛刚才那个动作与她无关。但她的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
苏澄影看着沈寒星故作镇定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药和热水,那双因为生病而显得水汽氤氲的眸子里,有什麽东西慢慢融化开来。她沉默了几秒,然後悄悄地丶动作轻微地撕开一颗感冒药的包装,就着温水服了下去。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除了她们自己,没有第三个人察觉。
吃完药,苏澄影将空了的药包装悄悄攥进手心,然後轻轻碰了碰沈寒星放在桌下的手。
沈寒星感觉到手背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心头一跳,转过头。
只见苏澄影正看着她,因为刚喝过热水,嘴唇润泽,脸色也好看了些许。她对着沈寒星,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